小推车再一次平稳的行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葛妙哭过的眼睛经过一夜已经消肿。
傅平和她打过招呼,半是好奇半是关心的问她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儿。葛妙后悔自己的冲动,又认命的知道自己当时无法控制情绪。她不好完全敷衍傅平,毕竟傅平是她在医院里最好的朋友。
“殷莲昨天和我说她家里的事情,我听了难过。”
傅平八卦:“什么事情啊?”
“嗐,你知道那句话吗?‘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
傅平发愣:“你还挺有文化啊。”
葛妙推着小推车,轰隆隆的从还没有找到重点的傅平身边离开。
又一次和守在207门口的警察打过招呼,又一次看见殷莲。
她站在被焊死的窗户前,透过栅栏的缝隙看着外面。殷莲的听力很好,很早辨认出葛妙的脚步。也正因为辨认出是葛妙的脚步,殷莲仍然背对着门口,没有转身。
等到脚步走近,殷莲说:“外面有好多蝉。”
脚步停下,葛妙站在殷莲身后侧耳去听:草丛中一片片的蝉此起彼伏地叫着,为生的喜悦而鸣唱,为活的自由而高歌。
葛妙找不到它们在哪里,也不会刻意去寻找它们的位置。大概只有不懂事的淘气孩子才会拿着网兜去捉捕。他们把它们关进瓶子里,带回家中。失去自由的蝉很快就接受不了囚禁,死于它们的‘狱’中。
殷莲没有等到葛妙的回应,也或许她本来就没有想等葛妙的回应。她转过身,从葛妙手中接过今天该吃的药,就着水一起服用。
今天也是吃完药,殷莲主动开启的话题:“我听说你昨天哭了。”
葛妙没有否认:“恩。”
“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吗?”
殷莲时而过于迟钝,时而又过于敏感。葛妙不得不猜测:她不懂得情绪的问题到底是不是真的。
葛妙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殷莲却又抛过来第二个:“疼痛不是爱,对不对?”
透过缝隙的阳光一丝丝打在殷莲的脸上,她的脸晦暗不明,“昨天俞医生告诉我,爱我的人不应该用刀划伤我的手臂。妈妈说后悔生下我会让我难过。她说这些都不是表达爱的方式。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四个字通过殷莲的口,平静地砸到葛妙耳朵里。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什么是‘爱’。她认为疼痛才是爱,可并不是。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火自葛妙心底升起。她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多送殷莲一个字:“我也不明白。”
殷莲问:“什么?”
葛妙走到窗边,一缕缕阳光也照到她的脸上。葛妙的眼睛在阳光下被刺痛,她忍着被刺出来的泪水强睁着眼睛,盯着根本看不清面目的殷莲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已经逃跑了还要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你有医生却要和我分享你的事情,为什么你不懂得感情却会一次又一次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