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咱们刚刚露了财,已是大忌,你将马车赶这么慢,待会遇上麻烦可怎好?”
“伍爷,您看后头……从刚才就跟着……”
车里的人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不作声,又放下帘子。
他们从茶肆一离开,刘梨立刻就跟上了,万不敢再留在那里。被一群男人环伺,她怕再生事端。脚底已经疼得麻木,只要能离开,走十步和走百步于她都是同样痛苦,往前争一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是不久前下过雨,道路泥泞,马车没有撒开来跑,一直若即若离行在前头。刘梨不敢松懈,咬牙勉力跟着。踩上一行深深的辙印,脚下一崴便跪倒在地,若不是两个瓶子杵在泥地里缓冲了一下,怕是要摔个狗啃泥。
前方的马车忽然停住,老家人探出半个身子,笑着朝她招招手。如奉圣诏,刘梨赶紧起身追上去。
彭老头拍拍车轼,“姑娘,快坐上来。”刘梨感激一笑,攀着车辕坐在彭老旁边,又拱手朝车舆内谢道:“多谢公子相救!”
隔着帘子,没听见里面回应。
彭老扬起鞭,马车继续前行。刘梨听着车轮吱吱呀呀转,不知自己的命运该转向何方?
身边递来一只水囊,刘梨忙谢过,彭老朝前看着路,问道:“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不问以前,只问以后,刘梨很是感激。咽下一口水,回道:“家里没人了,以后,以后……”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眼前一切如果只作是一场荒诞梦境,梦里梦外,她都是孑然一身。以前有外婆在,日子简单也是欢愉的,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再也不敢往远处想。想的越多失望越多——她惯常知道的。前路彷徨,似乎真是落入绝境了。彭老叹口气,知道是个苦命人,便没再追问。
须臾,车厢内声音响起:“彭老,前儿刘庄的庄头和我有点子账还没理清,到了前面我们再进庄一趟。”彭老高声应了。
不久马车拐入一条小道,道边田间整整齐齐的大片新绿,长势喜人。“今年一定是个丰年,东家可要放心了。”彭老自言自语道。
田垄上有人看到马车,远远迎了过来。
“伍爷,可是有什么吩咐,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庄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挽着裤脚,一腿的泥。
伍爷掀起车帘一角,答道:“替东家走了一程,想起有点事前日没交待清楚,特回来嘱咐一番。”庄头在前领马车入庄,车上多出个姑娘家也权当没看见。
村口的刘家是对老夫妻,马车行到刘家门口,伍爷让彭老把马车停住,自己下车到刘家和刘婆说了些话,就和庄头去了。刘婆眼睛不大好,请彭老和刘梨进院歇息,又张罗着给两人让座、倒水。彭老灌下一大碗水,自去井台打水饮马。刘婆在灶间摸索了一阵,唤刘梨进去。
“婆婆,您叫我何事?”
刘婆拉住刘梨的手,指着一只冒热气的木盆,“伍先生和我说你身上有伤,姑娘,来,先拿热水洗洗,待会我给你上药油。”之前一直绷着,此刻忽来的一点温情让刘梨瞬间泪意上涌,抿着唇点点头,又想到刘婆看不见忙脆生生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