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桂花酿，不是‘饭’，算不上违命。”刘梨诱他。

青瓷碗里糯白的小元宵混着鸡蛋花，汤上浮了一层糖桂花，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儿。“我加了一点醪糟，祠堂里冷，你吃了暖暖身子。”到底没经住甜香的诱惑，杜修齐舀起一匙吹了吹，塞了满嘴。

刘梨瞧着有些不忍，等他吃的差不多，劝道：“你这娃娃忒犟，和母亲认个错便是，何苦受这罪？”

“我没错，为何要认错？”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刘梨想到当初的自己，面对欺凌，没人给过她辩解的机会。

“你做了什么惹大奶奶生气？”

杜修齐放下碗，低头不语。刘梨看他一身孤寂，忍不住抬手摸摸他脑袋。以为他不会说了，忽听道：“我和人打架来着，是他们先说，说我是没爹的孩子”，声音里透着压抑，“还说我母亲是个不祥的人，说我们娘俩克死了父亲、祖父！梨姐姐，我真是个扫把星吗？”

“胡说！”刘梨怒得面色通红，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修齐，我知道失去至亲的体会，眼睁睁看身边人一个个离去，却无能为力，只恨不能一同去了。”杜修齐看着她，眼底氤氲着水汽，凄然道：“我常想，独留我一个在世上算什么？自己如今这样，还算‘活’着吗？我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

“梨姐姐……”

“人生岁岁年年，皆是昙花一现，早一步晚一步而已。可是心境宽了，眼界就不一样。”凝望烛火，刘梨想起和外婆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我外祖母弥留之际常陪我说话，我知道她是怕我生了蠢念头。她给我描绘春的花，夏的风，秋的月，冬的雪，她和我说人间四季、尘世烟火。她说舍不得我，希望我连着亲人的份好好活着，好好在世上走一遭。”

双手抚上孩子双肩，“杜修齐，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大奶奶心疼你，你在这跪了几日她哭了几日，和你一样不进饭食，伤了身体岂不亲者痛仇者快？旁人言语伤你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你放不下那些诽谤辱骂，时时折磨自己和亲人，这真是你期望的吗？”

小孩儿红了眼，钻进刘梨怀里，瓮声瓮气道：“梨姐姐，天亮了我就去和母亲认错。”

杜淮琤站在阶下，无声退了回去。

“话说回来，你打赢了吗？”吃了一碗元宵，刘梨怕他积食，故意和他多说话。“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我打伤了俩，还有一个跑了。”“好样的！不算输。”

又打量起墙上一幅香樟木雕。“这是‘白猿献酿’的故事。”

“向来是我给你讲故事，这会换你给我讲讲。”刘梨笑道。

杜修齐来了精神，“相传杜家的先祖原为樵夫，一日在山中偶然救下一只通体雪白的猿猴。这白猿实为灵兽，通人性。为报恩，集百花酿成美酒献予恩人。自此这酿酒的方法便由杜氏传承下来，至今已逾五百年。”

“杜氏？”刘梨福至心灵，屏息看向最上层供着的牌位，不是吧，杜家先祖单名“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