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玉雪可爱,性情真挚,与我颇为投缘,不曾麻烦。”
“修齐从小没有爹爹,外面瞧着跋扈心里却是卑微敏感的,我是个没见识的内宅妇人,一味溺爱不懂管束,越发纵得这孩子没有规矩。”
“夫人怜子之心旁人不可体会。公子现下年龄小,虽淘气却心性纯正,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薛素卿满意地看着她:“以前我对修齐的事总是亲力亲为,孩子大了,二叔劝我少拘着他,试着让其自立,可他身边只一个不成器的小厮,实在叫人不放心。我知道你在祠堂劝慰过他,那孩子听你的话,我也信你是个稳妥人,打算跟常妈妈要了你来,在小少爷身边伺候,你可愿意?”
刘梨如今在厨房适应的很好,又和刘家恢复了联系,本想着消磨几年攒够银钱求个恩典放出去,想了想说道:“奴婢是个乡下丫头,手脚粗笨,不懂规矩,倘若到小少爷身边伺候,怕是照顾不周。”
“规矩可以慢慢学,但要找个明事理、真心待修齐好的,怕是难得。梨丫头毋要推托,这事我已做了主,今儿起你就搬到小少爷院里,交待过了,往后你的份例待遇都是一等的。”
刘梨见薛素卿主意已定,再推托反倒矫情,便允诺下来。
这厢修齐得了信儿,早早从学堂跑回来。又怕他娘亲嗔怪,只好在房里等着。见刘梨来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哪里有平日“小霸王”的样子。看他别扭的模样,刘梨忍不住笑出声。小孩儿脸上愈发挂不住,适好前院传了晚膳,这才借故奔出门去。
每月十五、三十晚上杜府都要办“团圆宴”,阖府须得聚在花厅用膳。这还是杜老爷在世那会儿就有的规矩,只是目下杜府人丁稀薄,家主杜二爷常忙得不着家,往往只大房母子俩守着一桌菜吃饭。
恰逢十五,本以为今晚又是母子俩用饭,小修齐刚坐定,抬眼看杜淮琤独自走了进来,忙起身规规矩矩喊了声:“二叔。”
“未等二叔开席,失礼了。”薛素卿也颇意外,在家用饭也没派人提前知会,幸而还未动筷。
“嫂嫂何须多礼,一家人不必拘束。”说着撩袍在主位坐下。杜淮琤今日一身月白直衣,鼻若悬胆、鬓如刀裁,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哪里想到在外面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刘梨只瞧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规矩侍立在修齐身后。
杜修齐坐在杜淮琤左首,应对了两句学堂之事,不再多话。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的很安静。薛素卿脾胃弱,晚膳用的不多,这会厨房呈了一碗鸡汤上来,香尘撇去油花给她盛了一小碗汤。刘梨明确自己身份,也给修齐盛了一碗,碗里还带了两块鸡肉,用公筷剔了鸡骨才端予修齐。薛素卿瞧见满意地低眉喝汤,修齐撇了饭碗先喝汤,喝两口就侧过脸笑盈盈地看刘梨,粘了一脸饭粒还不自知。
刘梨给他擦过脸,不期然迎上一道目光。杜淮琤肃着脸,看看刘梨又看看汤。那碗鸡汤放的离他远了点,刘梨打工打惯了,这会服务意识上身,也给他盛了一碗奉上。杜淮琤瞄了一眼,举起酒盅摩挲不作理会。刘梨心里腹诽,天生丫头命,也拿公筷剔了鸡骨,杜二爷才端过碗优雅喝汤。
修齐心里不乐意,脸上带起不悦,“二叔怎使唤我的通房丫头!”
“噗!”一阵急咳嗽。
薛素卿顾不得仪态捂住修齐嘴,“胡说什么!”修齐眨巴眼,一脸困惑。杜淮琤缓过咳嗽劲儿,直唤了修齐的随身小厮杜澜进来问话。才知道修齐在学堂和同学聊起身边来了个会说故事的丫头,几个年龄大的小子使坏,说那是以后要做通房的丫头,有了通房就代表长大成男人了。杜府里没有通房、侍妾,修齐不明就里才说错了话。
一屋子大人都有点不自在,杜澜被二爷斥责没带好小主子,让他自己找蒋管家受罚,一顿“团圆宴”草草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