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送到山下,刘梨别了车把式自行上山。天色晦暗,扶了扶鬓上的梨花簪,心情却是明快地很。刘婆包了一兜的干果,想着待会正好分给两个孩子吃,脚下步伐也快了几分。
临近山门,忽见寨子里人影幢幢,夹杂着呼喝声,比之平日气氛明显不对。
“哎哟,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杜澜斜刺里跑来,一脑门子汗,刘梨刚要开口问话,打眼一瞧杜淮琤正站在阶上,许是听见杜澜的声音,正朝这边看来,隔着众人仍感受到他眼中的阴鸷,顿生出不好的预感。
“小公子丢了!下半晌我随二爷上山就不见他人影,已撒出人去找了半日,还是没找着!”杜澜几乎哭了出来。
“修齐丢了?”刘梨惊道。
杜澜点点头,“二爷正打算派人往刘庄一路寻你去呢,要是再找不着,咱俩的小命可就交待在这儿了!”
听得修齐不见了,刘梨也慌了神,难怪杜淮琤一副要吃了她的神情。修齐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突然消失别是遭遇什么变故,这里山势险峻,他一个人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正思量间,突然被一股大力扼住脖颈。杜淮琤欺身上前,探手掐住女人脖子,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这毒妇!把修齐藏哪里去了?!”双眼几乎瞪出血来,怪自己大意,这女人来路不明,程锏也曾提醒过自己,一向审慎的他怎么就对她放松了警惕?若是修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没法给嫂嫂及过世的兄长交待,思及此,手上力度又加重几分。
刘梨几乎昏厥过去,这男人定是恨极了。她是修齐的贴身婢女,顾自下山没照看好小主人,其罪无可推卸。钳在颈间的双手挣脱不得,她无法呼吸,脑壳几欲迸裂,有一瞬间闭上眼想着不如就此死去算了,可是想到修齐不知身陷何处旋即睁开眼,面前的男人她不敢去看,目光转过,见阿麦缩在一边,满脸的惶恐。
女人的脖子纤细,一手便能扼住。她闭上眼的那刻,杜淮琤分明觉察到她不想活了,可下一瞬,再睁开眼又迸发出凛凛生气,似是被这生气灼到,不由得松开手。
刘梨跪伏在地大口喘气,不待气息匀停,连跪带爬到阿麦面前,哑声问:“你、和修齐怎么了?”
阿麦被吓坏了,脑子木木的,刘梨按住他双肩:“阿麦!修齐和你说过什么?”
阿麦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梨姐姐从来是温柔和气的,何曾这样与他们说话?他看她脖子间的瘀痕,刚才东家差点掐死她,掐死,死……“修齐说,想找他爹爹。”
周遭的人皆愣住,大爷走了多年,修齐哪里寻父去?刘梨怔愣一下,脑中电光一闪,拨开人群朝林中奔去。
这林子来过不止一次,她又善辨路,穿梭一会,便找到那日的山洞。洞口的木门已锁上,说是木门,因要保持洞窟空气流通,并不密封,加之山壁嶙峋,木门并未完全贴合。刘梨四下观察,真在门板上发现一撮丝缕,正和早上她给修齐穿的衣裳料子一样。她生得纤柔,从缝隙间挤身进去,站在洞口,那山洞就像个怪兽,阴森森地望着她,内里藏着未知。
“修齐!修齐!”喊了两声,嗓子嘶哑难听,自己也吓了一跳。喊声很快被山洞吞没,让人怀疑根本没有传播到更深处。天色又暗了几分,刘梨来不及多想,朝洞中走去。
起初还能借着洞口的天光,看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大概能并行两辆小车,往里渐行渐窄,很快被黑暗吞噬。刘梨又喊修齐的名字,声音晃晃荡荡传到深处,泛起涟漪般的回音。
回头看了一眼,洞口已经变成晦暗不明的光圈,想来已经走出很远。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喊人,一想到恶鬼似的杜淮琤,刘梨坚定地掉转头往更深处走去。
洞中的空气倒是鲜活,透着沁脾的冷意,待的久了她的夏裳在此时此地竟有些不胜寒凉。似乎是走到了轩敞的地方,呼喊修齐头顶也有了回声。
手摸到硬物,应是装酒的坛子,空气里有微微的酒香。刘梨停下脚步,这里是洞藏陈酒的地方,杜淮琤对防火看得很重,一路行来都没看到照明之物,她不敢再前行,怕失了方向,心内如焚,哑着嗓不住地呼唤“修齐”,就在这当口,隐隐听到细呐的呼声。
“谁在哪里?”睁大眼,入目全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