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二叔。”前两日他身子不大好,二叔没找他麻烦,这会子看阵势是要算账了。
“岑夫子与我请辞多次,一直未应允,这次回去多备束脩之礼,遂了老先生的愿吧。”修齐惊疑地抬起头,还没开口,杜淮琤又道:“学塾那里我另有安排,过些时日,便送你去紫阳书院进学。”
“紫阳书院?徽州?”修齐从没离家那么远。
“怎么,怕了?还是你想永远躲在妇人身后?”杜淮琤别有深意看了侄儿一眼。这是他深思熟虑做的决定,不管是薛素卿还是刘梨,他怕修齐对她们太过依赖,养于妇人之手,恐以后落得平庸。
“不!我这就回去准备。”深吸口气,看向床上的人,鼓起勇气问道:“二叔,请不要苛责梨姐姐,她……”
“她失职在先,后面虽然找回你,但家法难容,断不能留在府里了!”
刘梨双手捧着粥碗,仿佛对外物毫无知觉。
撵走修齐,屋子里随即安静下来。杜淮琤踱着方步,走到窗边坐下。小桌上一只笸箩,里面是做到一半的绣活,他记得她针黹很不成样子,眼前这件倒还好,显然下过功夫。
不急于开口,其实也是没想好怎么处置她。修齐失踪那会他吃人的心都有,但在酒窖找到他们时,她支离的样子竟让他生出恐慌。回来的路上,怀中的她仿佛没有一点生机,心底某处被揪住,酸酸涩涩的——这陌生的感觉让杜淮琤有些着恼。作为杜家家主,他不想被莫名的情绪左右,失去对理智的控制,思及此,手中的绣片不觉被攥紧。
“能不能不要发卖我?”
“什么?”女子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维,嗓音哑涩。
刘梨侧过身,定定看向他,“请您,不要发卖我。”听清她的话,没来由地烦躁。
她不愿摇尾乞怜,眼下的形势又逼得自己不得不向“主子”低头。刘梨向来不是自恃清高的人,可她听说过奴仆犯错被卖到那等腌臜处的传闻。脖子被扼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样的杜淮琤,像个索魂的恶鬼,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战栗。
“婢子犯下大错,不敢为自己狡辩。只求您准我爹娘替我赎身,将我逐出府去。”
赎身?“好,好,好。”杜淮琤寒着脸连说三个“好”字,“好个赎身出府。”起身慢慢走近,“不知你说的爹娘,是刘家二娘的爹娘,还是你刘梨的爹娘?”
她仰望着他,逼人的压迫感令她动弹不得。他一定打探过,自己的身世不知该作何解释,索性不说话。
杜淮琤没料到她还沉得住气,看来得用些手段。
寒凉的手指蓦得触上脸颊,刘梨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倒是副好皮囊,你就是用这双无辜的眼睛蛊惑伍子骥的?”手指滑过姑娘脖子,轻轻撇开一点衣领,落在她锁骨处,婉转流连,好像一条冰冷的小蛇游走其间。
眼中涌上泪,刘梨死死咬住唇,不让眼泪流出。
“我派人打探过,你可费了伍子骥不少银钱。那人可不做赔本的买卖,如此费心……”手指又往里探了几分,“可是受用过了?”
“啪!”手中的碗掉落床下,刘梨双手紧紧攥住杜淮琤的,因用力指节泛白,她颤声道:“请二爷自重!我虽是奴婢,可也不容您这般羞辱!”
杜淮琤眯了眯眼,这女人明明怕得很,身子都在战栗,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手指缩回,离开那片软玉温香,“有趣得紧,我倒要瞧瞧伍子骥用意为何。”手指意味深长地在刘梨眼前拈了拈,“怎么发落你,爷说了算,别想着让你‘爹娘’赎身了,爷自会给你安排个去处。”说罢转身,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拂袖离去。
刘梨头埋在被里,终于让眼泪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