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淮琤算不上难伺候,刘梨日常不过是在草庐做些茶水、洒扫的活计,他并非修齐那样的孩子事无巨细都要人替他打点。杜淮琤有要求会明确直说,比如不要碰他的书案、不要翻动书架、不要进左厢房……这般需求清晰、责任明确的领导让刘梨直呼省心,干完活就远远躲着,不在他跟前晃悠。杜淮琤也确实忙,朝出晚来,有时吃饭都顾不上。饭食是大厨房一起做的,与大家伙同样,颇有点和衷共济的意思。就是经常忙的赶不上饭点,这会刘梨在檐下守着小茶炉,隔水温着午饭。
山风拂过竹林,激起绿色的波涛,她想起刘家的那片麦地,也是这样翻滚涌动直到天际。慢慢地麦浪变得金黄,将天地映成一色,置身麦田中央,天高地阔,仿佛能随时振臂飞去。
“来人。”
屋里有动静,刘梨忙收回心神,将饭食端进去,垂首敛目,非礼勿视。刚才看她在外面发愣,一脸神往不知动了什么心思,这会到跟前反拘谨起来。杜淮琤莫名着恼。
刘梨先奉上热帕子,然后将餐盘一一摆上。午食是一道蒸鱼,一碗什锦汤,还有一盘蒜蓉时蔬。待杜淮琤擦过手,接回帕子,再将筷子双手呈上。
“刚刚发什么呆?”
她惊疑一眼,“没什么,晌午有点迷盹罢了。”这几日时不时想到程锏脱籍的事,若是把这位爷哄好了,说不定也能给自己赏个恩典。暗暗睨了一眼杜淮琤,虽不自在,仍试着劝服自己讨好于他。
撇去油花,先盛了碗汤。“二爷久未进食,先喝碗热汤润润脾胃。”顺手拿起公筷将蒜蓉时蔬拌匀。
“我不吃蒜。”
“啊?”不早说。“那我给您把蒜挑出来。”早知道不拌这么匀实了。
“还有蒸鱼的葱姜,也挑出来。”他乐得支使她。
小丫鬟低着头,将盘子里的葱花一粒粒夹出来。全神贯注,仿佛那是件顶重要的大事。早发现她不擅梳妆,总是一个简单包髻,一缕发丝垂在耳后,贴着细白的颈子,泛着柔和的光。
鬼使神差想到上次碰触她的手感,指下的肌肤温润细腻,锁骨间微微的丘壑,是绵软的流沙,让人不得不沉溺其中。心猿意马间,女子抬起头,杜淮琤狼狈收回视线,心底对自己的登徒子行径很有些不齿。年少时浪迹江湖,各般女子见过不少,或妖娆娇媚,或清尘脱俗,如林苑中春花一样,令他赞叹欣赏,却没有采撷的意图。他以为兄嫂那样的伉俪情深世间罕有,得遇心心相印的女子,是上天对病骨支离的兄长唯一的仁慈。情缘于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刘梨换过茶,斟酌道:“二爷刚用过饭不妨先走动走动,您长久伏案气血凝滞,散一散助于疏通运行。”
“你这妮子,难得这么贴心,别是有求于我?”
刘梨被他戳中心思,忙掩饰道:“是坊主说东家近来辛苦,嘱托我悉心伺候,婢子尽分内事罢了,不敢妄想旁的。”
“既如此,过来帮我按按。”耸了耸肩颈,咔嗒作响。
他的肩背宽厚,双手抚上,即刻感受到衣裳下健壮饱满的男子身躯。杜淮琤身子一僵,任那双柔荑在脊背上揉按许久,才慢慢松弛下来。
“倒还有些手艺。”
“家中外祖母肩颈不好,常找医师艾灸推拿,我在一旁看得多了,慢慢也就学会了。”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放松,刘梨接着道:“我手劲儿大,连医馆的老医师都夸我做的好。外祖母说,多一门手艺以后就不怕没饭吃,她也放心了。”
杜淮琤嘴角微翘,难得听她话这么多,问道:“你还真饿过肚子不成?”
“饿过啊。那会身上钱全交了杂费,打零工的钱又被拖着不给,无钱坐车,一个人哭了一路。”杜淮琤心里一窒,听她继续道:“还好只饿了两天,学堂里的师长帮了不少,工钱朋友也帮我要回来了。”想到依菲姐帮她吵架的凶恶模样,刘梨脸上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