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水乡泽国,水脉纵横,出城十里被一河拦住了路。沿河寻过去,至一处渡口,远远地顺着水面飘来歌声:
大河九曲十八道弯弯,
浪戏波翻三百六十五层层,
游列国,熬时光,
孔夫子也老垂垂。
穿一袭烂皮袄,
吼一曲没来由,
人心从来没个够。
二哥哥让人卖到金陵城里头,
贫哥哥拉不住妹妹的手,
浇块磊也没钱买浊酒,
把住大河的壶口喝了个够。
少年人喝成糟老叟,
拍马扬鞭随着大河走,
这一走,从此后,
就再也没回头……①
歌声凄凄,不由听入了神。河面划来一舟,舟上蓑翁撑篙,慢慢将船靠了岸。
转过脸来,才发觉不是老翁,竟是个紫赯脸的婶子。
“二位可是要渡河?”
杜淮琤作了一揖,上前道:“正是,劳烦船家将我们渡到对岸去。”
“两人共六文钱,马贵些,七文。”价钱合理,杜淮琤掏出碎银递上。船家点好钱,从船头的竹篓里数出几枚找回去。杜淮琤眉毛跳了跳,不作声把钱接过。
人马上船安置好,不大的船顿时再也站不下别人。竹篙轻点,欸乃一声离岸。
“船家这趟只载了我们二人,着实不划算。”杜淮琤朝着船头背影道。
“船满了就启程,多少年都是这么来的。”摆渡人点着篙,身体下沉,所有的力气都压在篙上,整个人形成扭曲的折角。
“婶子一直在河上摆渡吗?”
“是,快三十年了。”妇人话不多,问什么只简短答上一二。
一个女人家独自撑船度日,定有隐情。人世间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她一干就是三十年,背后艰辛常人难以想象。
“船家刚才唱的曲儿有点意思,在下走南闯北竟是第一次听到。”
“我自己胡咧咧唱的,乡野小调污了两位耳朵,客官见笑了。”她手下动作不停,说到曲子的时候略有赧意。
“不不不,唱得真好,‘浇块磊也没钱买浊酒,把住大河的壶口喝了个够’,其情豪迈,令人动容。”刘梨由衷叹道,“后面的故事呢?二哥哥和妹妹有没有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