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
愤怒再也遏制不住,踏着理智冲破牢笼,直窜脑门。
骆亦迟神情紧绷,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胸腔剧烈起伏,积攒了一肚子怨愤无处发泄,只能恨恨的一脚踹向旁边的茶几。
哗啦啦一声巨响,玻璃茶几翻倒,咖啡顺势浇了一地,将美女们的照片染污。
骆亦迟看到那碍眼的离婚证,气急败坏的捞起来,像当年杜曼玲剪毁他的签证一样,当着她的面,将那证件唰唰几下撕成了碎片,一扬,抄起手机和外套,拉开办公室的门,在员工们探头探脑的窃窃私语声中,大步跨出了公司。
他开着车,一路疾驰,漫无目的驰骋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回过神来时,已经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民政局已经下班,只有保安守在伸缩门旁,骆亦迟目光定定穿过伸缩门望向里面,满腹思绪油然而生。
许满今天来过这里。
不知道她来时,是怎样的心情。
是难过的?还是开心的?
又或者觉得终于解脱了,将他痛痛快快的骂了一顿?
骆亦迟猜不出来。
他不了解许满,不知道许满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的含义,无法从她的日常交谈和行为中,判断出她的情绪和想法。
他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他不知道许满会想什么,会怎么做。
许满离开他是对的。
他的忽视,他的不爱,他的不在意,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平行线回归到各自的轨迹上了,不会再相交,更不会再重合,虽然不甘心,不想承认,但他和许满,就是结束了。
用这种意想不到又无可奈何的方式。
天黑了,路灯一个个亮起来。
骆亦迟重新发动车子。
他不想回家,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想回老宅面对杜曼玲的哭诉和骆彦怀的质问,也不想去池柠那里,因为许满不喜欢。
可笑,许满在的时候,他从不在意许满喜不喜欢。
现在他和许满没有关系了,反倒在意起许满的想法来。
天彻底黑透的时候,骆亦迟回到了市中心的家。
一进门,漆黑一片。
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映照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每走一步,仿佛都听见空旷的回响。
他觉得孤独,像个走在沙漠上,内心渴望水源的旅者。
在今天之前,他回家,还期盼家里有个人在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听见他开门进来,迎上来,开心的说,你回来了。
而从今天起,这个可能再也不会发生了。
骆亦迟拖沓着脚步进了卧室,关上门,把自己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迫切的想从这个他和许满曾经共同生活的空间里寻找到一丝安慰。
他躺在床上,手心摸在许满躺过的那一侧,那里触手冰凉,告诉他,已经一个月没人躺过了。
他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手掌覆在那里,感受着冰凉的温度。
在每一个晚归的夜,许满也是这样等他吗?
在每一个因为争吵而愤怒离去的夜,许满也是摸着这里,从温暖到冰凉吗?
骆亦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
但这份冰凉让他难过,让他愧悔。
他没有勇气面对,也没有勇气回忆,拿过旁边的枕头盖住眼睛,仿佛看不见,就不会觉得寂寞寒冷。
他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
不经意间,脸颊痒痒的触感将他捞回。
他伸手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摸到,可是当手掌在灯下划过时,一个极不起眼的东西,就这样,跌进他的眼睛里,让他乱了呼吸。
许满没给他留下任何值得思念的东西,除了一个戒指,几瓶枯败的花,留给他的,只有一室冰冷。
现在,又多了一根头发,细细长长的。
濒死的旅者终于找到水源,迫切的饮了上去。
骆亦迟捏着那根头发,在灯下看了好久。
直到,眼眶泛起热意。
许满,自从那天你出院后,就再也没跟我说过话了。
这往后,我们再也说不着了。
连见一面的机会也很渺茫了。
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
告诉我,我一定改。
我改了你就回来,好不好?
我想你。
真的想你。
我从不知道,原来我会这样想你……
心底里从不在意的某个地方,思念悄然破土,抽枝发芽,在骆亦迟溃不成军的情绪里肆意疯长,洪水一样,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得彻底。
他从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想念一个人。
他视若珍宝的将那根头发攥在手心,然后学着许满,拉过被子,缓缓地,将自己蒙住。
泪水无声自眼角滑落,此时此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挫败。
他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
想爱时不能爱,想选时没得选。
等错过了,失去了,又后悔。
后悔当初视而不见,后悔当初没有珍惜。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无能,无力,也痛恨这样的自己。
他想改变,想挣脱这无形的枷锁,想自己亲手主导这被人左右的生活,想去追逐那个人。
可是,该怎么做才行?
.
嘟——嘟——
电话打了第二遍,对面才接通。
“喂?哪位?”
一个冷淡又不耐烦的女生接起电话。
“是我,骆亦迟……”
“你好,骆先生。”
“我……”骆亦迟还没准备好话术,不知道该怎么说。
“骆先生,我不追究你深夜打扰一个单身女性休息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要说的是,我和您之间的联系仅限于许满女士,而自从你们双方都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以后,案件已经宣告结束,我跟许女士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骆亦迟无助的捏了捏眉心,有些难以启齿。
“林律师你不用紧张,我打这个电话来,只是想问问你,许满有没有话想转告我?”
电话那边是良久的沉默。
就在骆亦迟以为林逸不会回答,想说“算了”的时候,那边开口了。
“感谢骆先生您的提醒,许女士确实有句话让我转告您。”
骆亦迟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林逸说:“她说,您都已经让她净身出户了,甚至离婚都不愿意亲自到场,那您还找她做什么呢?”
好不容易提起的那口气,在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泄了大半。
原来许满在他这里什么都没得到。
那确实对他没什么好留恋的。
电话里传出不平稳的电流声,骆亦迟抿紧嘴唇,抬头望向窗外黑沉不见星月的天空。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要解释吗?
但那很难。
可是还是不想放弃。
他好不容易想到了不动声色找寻许满的方法,就算希望渺茫,他也要尽力一试。
手心沁出细细的汗,骆亦迟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用恳求的,低声下气的口吻说:“既然许满不愿意见我,那林律师你……你能帮我带句话吗?”
林逸没有回答。
骆亦迟单方面的认为林逸是在等他,话都不带喘的接着说:“很遗憾我失去了陪伴她一生的权利,从今以后,希望她找到真正的幸福,过上想要的生活。”
“还有……”
他慢慢说着。
“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不管我们曾经什么关系,请她无论如何,收下这份礼物。”
“就当是……”
“就当是我给她准备的再婚贺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