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虽快，聂蕊却还是将他眼中的神色瞧了个清楚。

这就对了，看着他这个反应，聂蕊脸上的笑意渐浓：“不用着急回答我，你仔细想想。”

她虽样貌娇艳柔美，可气质偏冷让人不敢多看。这乍然一笑，颇有些有冰雪初融之感。让自诩见惯绝色的花娘，也不禁失神。

啧，这模样怕是月娘都难以与之媲美。晏奴可真是个有福之人，花娘暗自咂舌，待回过神来，赶忙给晏朔使眼色。

怎么会是死契？晏朔低着头，极力掩饰住眸中的惊惶之色。

时下即便是青楼中的女子，亦有机会赎身脱离贱籍。纵使被人买走，日后若是主家宅心仁厚，赐予恩典，同样能够脱籍赎身。更何况，他与垂怜阁签订的本就是活契，根本无需落到如此绝境。

余光中，那人正静静地注视着灯盏，侧脸被笼罩在一层莹莹玉光之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矜贵。

抬袖之间，那月白色的长袍便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烛光下泛起一道道绚丽夺目的色泽，愈发显得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晏朔心中一凛，收拢目光。那料子，是千金难买的月华锦。

月华锦制作工艺极为繁复艰难，且仅供达官显贵享用，寻常商贾即便拥有万贯金银，也难以购得。

阁里花魁挂牌之时，曾有富家公子送上一块用月华锦制成的帕子，引得阁里的姑娘们个个艳羡不已。而这人却用它来制作成衣，显然绝非普通的富贵人家。若是被他买走，莫说他不允许赎身，就算是应允了，想要脱身怕也是难如登天……

门外的丝竹之音顺着门缝悄然挤入几缕，愈发衬得房间内寂静无声。

花娘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晏朔迟迟不回话又低着头，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暗示，实在让她着急。眼见聂蕊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她偷偷地扯了一把晏朔。哪曾想，晏朔只是晃了一下身子，便立马站稳，人依旧不看她。

她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便涌了上来，再也顾不得聂蕊在场，伸手便朝着晏朔的胳膊狠狠掐去。她发了狠劲儿，可晏朔却好似一个没有嘴巴的闷葫芦，任她又掐又拧，硬是一声不吭。直至聂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重新将目光投过来时，她才极不情愿地收回手。

花娘尬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想开口解释，聂蕊却仿若什么都未曾看见，径直起身。

淡淡的兰花香转瞬即逝，玉佩上淡黄色的流苏挂坠，从晏朔的余光中快速划过，没有丝毫停顿。

“哎哟，公子您别走呀~”

“您要买他何须经得他同意？您直接将钱给奴家，奴家现在就让人把他送到您府上去！保证给您安排妥当！”

见人要走，花娘快步上前挽留，笑着往后扫了一眼，压着嗓子神色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到时如何，还不是任您处置？”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

聂蕊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明明她的眼神中并未蕴含任何特殊意味，花娘却莫名地心里发怵，不敢再加以阻拦。她睨了眼后面仿若哑巴一般的人，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而后谄笑着推开了房门。

“公子说得极是，凡事讲究你情我愿，若是强求，自然不美。”

房门一开，浓烈的香风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和着楼下吵闹的叫好声，令人顿感不适。楼下看台中央，有几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随着悠扬的乐曲缓歌曼舞，步伐轻盈翩跹。

聂蕊多瞧了两眼，时刻留意着她一举一动的花娘趁机说道：“公子不如多留会儿，奴家让人给您跳上几曲，权当赔今日的不是。”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似是意有所指：“待过几日您得空再来，定能见到令您称心如意的人儿。”

得空？聂蕊脚步微微一顿，并未作声。

花娘见她这般反应，神色悄然转为欣喜，只当她是同意了，神情愈发热切，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出了垂怜阁，鼻尖的仍充斥着浓厚的脂粉气。

放眼望去，整条街道的楼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来往众人呼朋唤友好不热闹。满街的红灯笼摇曳生辉，倚栏娇笑、招手挥袖的女子随处可见，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真实出现在眼前。夜空繁星点点，带着酒气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很难想象这是个小说演化而成的世界。

她叫聂蕊，和原身的名字一样，只不过她来自现代。意外死亡后，被一个叫520的甜文系统绑定，只要完成攻略男配的任务，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聂蕊漫无目的走着，她不认识回去的路。不过没关系，垂怜阁所处的花街位于齐阳城的西面，这边多是酒楼商肆。东边则是达官显贵的聚居之地，出了这条街往东走便是。而且以原主的身份，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寻过来。

花街之外，一处售卖吃食的摊子旁，思语正紧紧地盯着花街入口处，片刻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可眼见天都已然黑透了，却依旧不见自家公主的身影，不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有心回府叫人，可碍于之前公主的叮嘱，又不敢轻易妄动，急得嘴里发苦。

公主说府里烦闷想出来透透气，指名只让她跟着。她原本还满心欢喜，哪曾想，转头公主直奔花街而来，还让她老老实实地守在这儿。

正当思语咬着牙，准备让人回府捎信之时，总算是瞧见了公主的身影，慌忙追了上去。

“公子！”

刚出花街，聂蕊便被人扯了一下袖子。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两眼噙着泪花的圆脸姑娘，正满脸后怕地瞧着她。

很遗憾，聂蕊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不过520给她的剧情里，原身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其中思谨行事谨慎周全，思语性子胆小最为听话。

思语仔细地打量了聂蕊一圈之后，发现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面色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天色已然不早了，公，公子您，要回府吗？”

“思语。”

见她应了，聂蕊微微抬起下颌。

“走吧。”

思语听到这话面色一喜，咽下刚想好的说辞，忙不迭地转身在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