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从噩梦中醒过来,苏澜再也睡不着了。
离开沪市的两年,她常常梦到漫无边际的血海,有时候她置身于海中,有时候她站在海边,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法逃跑,每一次裹挟着血腥味的红色海浪朝她席卷而来时,她都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然后在极度惊恐中醒过来。
苏澜抹了把汗,赤脚走出卧室去倒水喝。
老旧的家属小区深夜里格外安静,苏澜借着月光喝了水,发现窗外的月亮很圆,照得整个屋子都撒上了一层星辉。
这让她想起两年前的某一晚上,也是这样的夜晚,凉风习习,有很好的月亮,她与那个人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心里甜得几乎要化掉。
时隔两年,再次想起那个夜晚,苏拉觉得恍如隔世。
饮水机旁边的矮柜上摆着奶奶留下来的收音机,苏澜按开开关,电台里的港台金曲倾泻而出——
忘掉有过的家
小餐枱沙发雪柜及两份红茶
温馨的光境不过借出到期拿回吗?
等不到下一代是吗?
忘掉砌过的沙
回忆的堡垒刹那已倒下
面对这坟起的荒土
你注定学会潇洒
阶砖不会拒绝磨蚀
窗花不可幽禁落霞
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又再惋惜有用吗……
女歌手饱含伤感的声音在空荡的家里回响,一曲结束苏澜关了电台。
第二天准点醒过来,外面一如所料地阳光明媚。苏澜起床,迅速刷牙洗脸,浇了花,把在家里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平安带出去透气。
平安是一只土狗,当初苏澜搬到苏市,在街头看到它时,它只比巴掌大点,虚弱地躺在雨里。过往行人视而不见,苏澜动了恻隐之心将湿漉漉的它抱起来,送到最近的宠物医院,花了几千块钱治疗,让它捡回来一条命。
苏澜把它带回家,给它取名平安,然后一直养到了现在。
平安很乖,也很粘苏澜。苏澜去上班它就在家里等着她,苏澜下班回来,只要听到她的脚步声它就会疯狂地在门口上蹿下跳。
苏澜没养过狗,当初养它是因为不忍心看它被遗弃,如今养了快两年,渐渐培养了感情,每天都挂念着它,下了班就紧赶慢赶回家,有时候出差当天不能回来,便会寄养在桂姨家。
久而久之,袁桂芳和聂前洲也和平安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家里常备着它爱吃的狗粮。
看到苏澜又早起遛狗,去早市买油条豆浆回来的袁桂芳皱眉训斥平安:“就你闹腾,大清早的就不能让人多睡会。”
平安看到袁桂芳很高兴,叫了两声,疯狂摇尾巴。
袁桂芳忍不住蹲下去用手点了点它的脑袋:“就数你嘴甜。得了,一会回来,我给你吃火腿肠。”
袁桂芳每次和平安说话,就像是哄小孩子,苏澜忍不住笑了笑:“您和聂叔把它宠坏了,现在每顿饭都要有一根火腿肠,没有就不肯好好吃饭。”
“我们平安乖,一根火腿肠不碍事,你桂姨家多得是,管够。”袁桂芳又摸了摸平安的脑袋,起身叮嘱苏澜:“遛一会赶紧回来,不然豆浆该冷了。”
“好的,桂姨。”
苏澜两年前回苏市工作,最开心的是聂前洲夫妇。
想着她一个人在家做饭不方便,夫妻俩经常把她叫到家里一起吃饭。久而久之,苏澜俨然是他们家的一员,一日三餐都在他们家解决。苏澜觉得不好意思,给他们生活费他们不要,只好隔三差五给他们买些水果、衣服,偶尔带他们出去旅游,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带着平安沿着对面的人工湖跑了两圈,苏澜气喘吁吁地领它回家。
吃了早餐,苏澜帮忙收拾完卫生就去上班了,袁桂芳在家追最近迷上的一部偶像剧,聂前洲领着平安逛街去了。
两年前,苏澜连夜搬回苏市,然后凭借在沪市拿的一系列优秀教师奖,顺利入职以前就读的高中。从前教过她的老师们还有不少没有退休,对于她的到来,给予了最大的关怀,让她觉得毕业的十年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苏澜刚把静音的手机拿出来,就看到好几个徐雨薇的未接。
苏澜走回办公室,给她回拨过去。
“雨薇,刚才上课手机调静音了,有什么事吗?”
“你看新闻没有?”
“嗯?”苏澜一头雾水。
“沈均山今天凌晨过世了。”
苏澜捏着电话楞在当场,记忆中老爷子永远精神矍铄,也没听说有什么病,怎么突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