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医院。”
沈昭然拉着黎自初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毋庸置疑的语气。
身体的疼痛让黎自初几乎无法呼吸,眼泪静默地流着,左手勾住沈昭然的食指,轻轻地捏。
“昭昭,别折腾了。”
她的声音很轻,飘进沈昭然的耳朵里,瞬间就消散了,但是风吹过境留下绵密的沙石,刮得人生疼。
“我说去医院。”
“沈昭然,别倔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感觉自己的手能动一点儿了,心里最后的自尊支撑着黎自初从地上起来。
她看了眼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自己,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至少看起来体面。
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沈昭然笑。
沈昭然还没从听到这个消息的打击中缓过来,她愣在原地看着黎自初。
嘴唇颤颤巍巍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平日里的巧舌如簧,此刻却异常苍白。
耳边是连绵的轰鸣声,随后是麻木的恍惚。
“什么病?”
沈昭然向前一步,从背后抱住黎自初,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手臂缓缓收紧,围着她的腰绕一圈还有多余。
沈昭然紧闭双眼,好似看不见这些就能当它们不存在。
“胃癌,三期了,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
沈昭然眼眶红润,紧抿着唇都无法抑制悲伤外露。
“昭昭……”黎自初为难地转过身,牵起沈昭然的手。
“我已经接受了,这就是命吧,我可以去找我妈妈了,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她笑得勉强,眼神却又异常坚定。
沈昭然抬头又低头,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了。
黎自初是个很要强的人,做了决定的事就永远不会改变。
夜晚是静谧的,所有无法诉诸的秘密,都将在黑夜中被人揭露。
沈昭然抱着黎自初躺在床上。
黎自初胸腔发紧,扑哧笑了一下。
“笑什么?”
她没说话,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沈昭然也没说话,她抱着黎自初,抱得很紧,她以为这样,她就不会消失。
“就是开心,所以想笑。”
沈昭然想问她,有什么好开心的,可她问不出口。
“睡不着吗?”
黎自初侧头在黑夜里寻找沈昭然的方向。
“嗯。”
她圆圆的眼珠子在黑夜里冒着点点星光,分不清是倒映的月光,还是眼里的泪花。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沈昭然忽然出声。
“没有了,想去的地方,过去一年都去过了,我是玩爽了才回到你身边的。”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
“我很自私的,沈昭然,别担心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知道。”
沈昭然把头埋进黎自初的肩膀,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那我可要压迫你了,在你……走之前……”
沈昭然的声音哽咽,带着些啜泣,黎自初翻身面向她,纤细的手臂绕到她背后轻拍她的后背。
“在你走之前,要把赛车给我设计组装完毕。”
“那你可得好好督促江予白那小子,一定要带着我的设计走向全世界,说不准,我能在死之前,在奥普斯的宣传主页上看见我设计的赛车呢。”
人要是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什么都留不住一个要死的人必死的决心。
沈昭然是这样想的,至少黎自初是这样的。
“好。”
这一夜寂寥又漫长,沈昭然睁眼望着黎自初,一直到天亮才闭上眼睛。
感受到身侧平缓的呼吸,黎自初猛地掀开被子跑到厕所里。
浴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
趴在盥洗池上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人可以清晰感受到额头上突起的青筋压迫着神经。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黎自初才会觉得,生命是那么脆弱。
因为她过于顽强。
沈昭然睡醒的时候,发现黎自初不在床上,翻身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跑。
刚拉开卧室的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煎蛋的声音。
“嗯?你醒了,我只会煎蛋,你凑活吃。”
说罢,黎自初端着盘子走到沈昭然面前。
看着盘子里乱七八糟的煎蛋,沈昭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别笑了,怎么了嘛。”
笑容倏地僵在脸上。
沈昭然沉思着:所以,你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到底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门铃忽然响了,黎自初指了指门口,解开腰上的围裙走了过去。
沈昭然紧随其后。
门开了,门外是两个面容清俊的男人,但并不是沈昭然熟悉的面孔。
“你们……”
“小初。”
沈昭然的声音还没传到两人耳朵里,他们便异口同声地喊起黎自初的小名。
黎自初回头看向沈昭然,眼里是恐惧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