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然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坐垫上反光的钉子,手攥紧了裙摆,转身看向台下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光在台上,她看不清台下的观众,但她就那样看着坐在那里的男人,她想他应该是带着欣赏和期盼的眼神来听她的表演的。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昭然坐在了插满图钉的软垫上。
记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了,就是心一横就坐上去了。
“是你父亲吗?”
江予白声音有些慵懒,他抬手揉了揉头发。
沈昭然盯着他头顶的漩,沉默了两秒。
这件事,她和很多人讲过,苏正青、肖界、黎自初,但他们都问:“是许牧野吗?”
沈昭然唇角扬了扬,发出一个鼻音,“嗯。”
弹奏的时候,沈昭然看见幕布后的靳渊,他神色淡漠,看着沈昭然,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就走。
曲子弹奏结束的时候,沈昭然起身谢幕,那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
心里的那道墙轰然决堤,眨眼间,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沈昭然肩膀颤抖着往幕后走,黎自初发现不对的时候,满场都找不到她的人。
散场的时候,在很小的角落里,她看见了蜷缩着身子坐在那里的沈昭然。
“昭昭,怎么了?”
黎自初蹲下,抚摸沈昭然的手,沈昭然疼得往后缩了缩。
黎自初才反映过来,手心一片湿润,那触感不像是水,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手心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有的都干涸了。
“是她们干的吗?靳渊呢?”
沈昭然摇头,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
“靳渊默认的,不然她们不敢做到这个程度。”
后来靳渊真的出国了。
视线划到江予白的脸上,他没什么表情,就是眼镜滴溜溜地转,像是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沈昭然,你原谅他了吗?”
“没有。”
“那就好。”
江予白坐直身子,笑着伸了个懒腰。
“你没有原谅他,那我就可以继续对他保持恶意了。”江予白朝沈昭然龇牙。
沈昭然瞪着眼睛愣了一下,随后莞尔一笑。
“还好你没有原谅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不值得原谅。”江予白又重新趴回床边,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从底下传来。
“我困了,江予白。”
沈昭然眯了眯眼睛,只觉得眼皮怎么都抬不起来。
江予白噌的一下坐起来,帮她把被子掖了掖。
“做个好梦。”
江予白看着沈昭然的眼睛,笑了笑。
在那段苟延残喘的岁月里,连呼吸都很痛。
沈昭然和父亲彻底断了联系,除了黎自初和许牧野,她别无所依。
睡醒的时候,外面在下雨,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窗户上,天上的乌云像灶里的煤灰,乌压压的一片又一片。
江予白不在房间里,大概是出去吃饭了。
房门被推开,来人穿着妥帖的休闲服,头发也肆意地搭在耳边。
“沈昭然,你恨我吗?”
靳渊身长而立,双手插在兜里,他眼里多的是孤寂,却总是那么放低姿态。
沈昭然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不是罪魁祸首,我不恨你,其实当时,你无论帮不帮我,都改变不了什么。”
“我不喜欢钢琴,但是我父亲为了能把我当成向上社交的敲门砖,逼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钢琴,那段时间里,弹错一个音就要被打手,我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个残废,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是个很好的伪装者,就算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你回想曾经,大概都想不到是哪一段时间里,我无比落寞。”
往事不可追,沈昭然仰了仰头,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闻得人心里发酸。
“那天我弹错了好几个音,曲子还没弹完,他就走了,他放弃我了。”
沈昭然咽了口口水,嘴唇有些干,但她没说。
“我体谅你的难处,明白你的不得而为之,但是我不能替那个受了伤害的我原谅你。”
沈昭然扭头看着靳渊。
“靳渊,就这样吧,就这样继续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
“有时候,骗一骗自己,才能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