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待了一会,卫祯便回宫了。他本就是个大忙人,就出来这一趟,晚上又得挑灯办公了。
温竹卿回到自己院子,入眼就是成堆的箱奁。她随手打开一个,都是些绫罗绸缎,珠钗步摇。
“小姐,这些都是裕公公让人送来的。还有好多呢,院内摆不下,都放进库房了”绿枝对着温竹卿说道,语气里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欣喜。
那日温竹卿陪卫祯逛园子,却被摁住亲的情景,简直是吓得绿枝三魂没了七魄。
自那以后,她才知晓,自家小姐被皇帝看上了。绿枝担心皇帝不过一时兴起,可今儿居然来了圣旨,说要封小姐做贵妃。
上午才接旨,下午皇帝就亲自来送东西了。后妃的嫁妆都是由内务府置办的,虽说主要是依据位份而定。但这嫁妆越多,自然也就更加得宠。
温竹卿兴致缺缺地扫了几眼,便让绿枝叫人全都搬走。
月上中天,岑归远坐在折露院中喝酒。他单手拿起一坛酒,就往喉咙里灌,再无半分风雅之姿。
“大人”翟沅芷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拿着纱布走了进来。她轻轻握住岑归远的手,眼中满是疼惜:“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这伤也太严重了。”
岑归远的左手,除了大拇指,其他的全都青肿了。卫祯没用全力,但也没打算叫他好受。
岑归远猛地甩开翟沅芷,看也不看她一眼:“滚出去,你不配站在这里,别弄脏了地。”
翟沅芷抿唇,眼泪簌簌落下,瞧着格外惹人怜惜:“大人,我知道你因为温小姐的事,怪罪于我。可是,我们的孩子也没了去。”
她想激起岑归远的愧疚,可却忘了,当一个男人不再爱她的时候,会有多冷酷无情。
岑归远醉意朦胧地掐住翟沅芷的下巴,定定地注视着她,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慢:“一个庶子而已,没了就没了。还以为自己是伯爵府的小姐,那么金贵。”
翟沅芷哭都哭不出来了,眼底划过羞愤和恨意,面上却依旧端的楚楚可怜:“归远哥哥,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对你是真心的,也从来没想过和温小姐争什么。”
“不和她争?那你为什么想着要把她挤走,做正室夫人的美梦”岑归远此刻脑子倒是清醒了,说起翟沅芷的错处头头是道:“可笑,我竟然为了你这种货色,伤了竹卿的心。你哪有半点比得上她的地方?”
翟沅芷气得半死,又不能发作,差点憋出内伤来。她是故意针对温竹卿了,可要不是岑归远纵容,她也成不了事。温竹卿走了,他反而摆出了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
岑归远想起他为了这个女人,对温竹卿冷言冷语,做过那么多的错事,就心如刀绞,看向翟沅芷的目光也越来越森寒。
醉意上头,行事便没了顾忌。他把翟沅芷赶出了定国公府,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偌大的金陵城,翟沅芷根本无处可去。她在门前瑟缩着坐了一个晚上,又冷又饿,睡也不敢睡,只能看着天上的明月垂泪。
真不甘心啊,温竹卿和离了还能进宫当贵妃。可自己呢,却连她看不上的东西都得不到。
翌日,岑归远穿着官服去上朝,刚迈出大门,就被翟沅芷跪着拉住了衣角:“归远哥哥,求求你,别丢下我不管。”
岑归远脚步微顿,低头对她笑了笑:“既然你想留下,那就回去吧。”
翟沅芷大喜过望,只要岑归远没彻底抛弃她,她就还有机会,徐徐图之。
可翟沅芷很快就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
初春的傍晚还带着微微凉意,原本平静的水面却晃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扔进了池塘里,她会兜水,可每当想靠近岸边的时候,都会被一把剑直直地指着。
岑归远眼里笼罩着厚重的阴翳,明明有那么多大臣都反对卫祯纳温竹卿为妃,可他偏偏一意孤行。
卫祯不配做皇帝,要是当初登基的不是他就好了。岑归远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如同野草般疯长蔓延。
他拿剑抵住想要上岸的翟沅芷,丝毫不顾她的苦苦哀求,语气漠然:“你不是喜欢落水吗?那就在水里,多待待吧。”
翟沅芷冻得浑身发抖,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眼泪糊了一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岑归远已经疯了,他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