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药柜里翻找一番,拿出瓶止疼药来,从里面倒出一颗塞进嘴里。
苦涩味像一滩水将舌根淹没。
其附带着的止疼作用却迟迟未返上来。
像是有了抗药性。
于南耳道里面细细麻麻被啃食的痛感始终未停。
药房里有一种很浓重的消毒水味,还掺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很奇怪。
于南顺着香味往房间深处走。
他掀起一道又一道白帏帘。
才发现,原来这儿还有能躺人的小床。
最里面的床靠着几扇被电网从外围住的玻璃窗,看起来有些监狱里被拘禁的感觉,压抑不透光,好像这辈子都逃不出去。
小床上躺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是迟雾。
头发遮盖着脖颈,衣领很宽,露出一截颈背交接处的皮肤。
他像是睡着了,怀里抱着个窄小的枕头。
而香味,来自床头燃烧的安神香。
熏香还在不断向外飘着白烟,虚虚实实地将光亮遮挡住。随着这股味道吸入鼻腔,于南明显感觉到自己耳道里的疼痛消减两分,但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开始运作得更缓慢,像跌进了团藏着刀刃的棉花里。
于南咬着舌尖,点点血腥气弥漫时,意识才彻底清醒。他稍微停顿在原地,稳住身体,屏着气。
床上的人像是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去。
他的身体也蜷缩得愈来愈紧,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迟雾的嘴唇嚅嗫着吐出几个字眼。
这口型实在是太不明显,于南看不出来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于南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迟雾的身上起了层极其诡异的红紫,就像是深度窒息导致的,又像是某种过敏源引起的特殊反应。
于南连忙用小罩子将熏香罩住,然后推开窗,疏通房间内的空气。
良久。
感觉白烟彻底散去,于南才拿下小罩子,却发现熏香上仍有点微弱的火苗,随时可能复燃,大有不烧到底绝不熄灭的架势。
于南拿起一支生理盐水浇上去。
但诡异的是。
熏香上沾染了生理盐水反而味道扩散得愈发严重,如同一种气态寄生物在拼命地爬行,于南明显感觉自己的皮肤虽不至于像迟雾那般严重,却也有些泛红。
于南干脆把架着熏香的瓷杯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扔到电网外面,然后等着屋内气味散了散,才关上窗。
现在。
于南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耳道里的疼痛感了。
往常犯病的时候,耳疼过后脊柱就会紧跟着开始冒出阵针扎的疼,但这次,它甚至连一点儿出现的趋势都没有。
就像是被上好的麻药彻底麻痹了整幅身躯,神经失去了对痛感的接收能力。
于南站在床边看着迟雾。
迟雾皮肤上的红紫渐渐褪去,只剩下层很浅的粉色,如同极度燥热后留下的。他的呼吸很沉,一道道气息如此绵长。
他就躺在那儿,毫无防备地睡着。
迟雾又说了梦话。
这次于南看清了。
他说的是——
水不烫了,慢慢喝。
于南慢慢伸出手碰了下他的嘴唇。
迟雾感觉到嘴唇上压着的重量,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咬了下。
力度不重,比起咬,更像是含。
他像是个毫无反抗力的小兽。
于南垂眼看着他。
迟雾睁开眼时就看见这么一张逆着光的脸。
明暗交接模糊的界限将他的脸分割成无数个不清晰的区域,迟钝的大脑来不及拼接。
迟雾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压着个东西。
他又施加了些力气咬了下,发现是于南的手指。
于南没收回手,而是低声说:“生日快乐。”
迟雾的大脑逐渐清晰,他意识到两人究竟处在怎样的状态下,立马坐起身,松开咬着手指的齿关。
但于南的大拇指上还是留下了层很浅的牙印。
迟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推开。
阵阵脚步靠近。
院长掀开层层帏帘。
然后。
她看见了空无一人的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