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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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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长成了资料里那朵花的模样。

而上辈子。

迟雾死的时候,二十八岁,刚好是合同开始后的——第十五年。

好像,漩涡卷进去的所有人都只能在两条路中抉择,要么死亡,要么远走他乡。

不,还剩下一个,迟延宁。

他始终守在他该待的位置上。

迟家成了他一人的囊中物。

伴着的,只剩孤独。

随着钢琴曲的替换,迟雾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脑袋里那些记忆在翻涌着自行拼接,而不是让他费力地一一抓捕。

他又在记忆铁壳上敲开了个洞。

迟雾想起来,上辈子他第一次见于南不是在医院里。

而是,在他的钢琴演奏会上。

台下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里坐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他身上没有西装革履,没有温文尔雅,有的只是平常的装扮,和死水一般的静。

他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个角落呢。

不知道。

就像是命运牵引一般,他注定要看到于南,注定要飞蛾扑火般朝他跑去。

那之后。

迟雾主动去要了于南的联系方式。

他认识了那个自学攻读心理学学位的男人。

那时候的于南还在试图帮他恢复从前的记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打上的另一条锁链早已根深蒂固,每一次触及将其解开的孔洞,只会让迟雾越来越痛苦。

精神层面的折磨远比肉.体凌迟还要让人痛苦,毕竟神经操控着躯壳四肢、操纵着神志意识,一旦记忆锁链不停地撞击神经,他都痛得死去活来,后来甚至再次出现了高烧失明的症状。

再之后,哪怕听见于南的声音都像是在接受一场铁面无私的拷问,让他开始恐惧。可他觉得他从来不该怕的,他想靠近,却四肢发颤。

迟雾回过头来看,那时候的他跪在于南面前,是不是痛哭流涕地格外狼狈,像一只贪心不足而被打断腿爪的犬类。

于南又是抱着什么心态将带给他的痛苦清理干净后,细致地清空他有关自己的记忆,然后将他重新放走呢,直到他癌症入院,于南才重新以另一种、更加脆弱无害的方式进入他的世界。

于南在竭尽所能地避免为他带去痛苦,甚至在他刨根问底时,对过去也是一句带过。

李医生看着迟雾那失去焦点的双眸,就知道他正在和记忆世界重建。

迟雾的腿还在抖,甚至抖得愈发厉害,最后更是直接跌砸在地上。

他跪在那儿,膝骨磕出的巨响如同悔过者在寺庙前一遍遍敲击的古钟声,沉得几乎要落入土里。

李医生扭过头,没去看迟雾的狼狈姿态,而是看向窗外的大雪纷飞。

这场雪下得够久了。

但它带着的冷远比场暴雨更让人清醒。

有些东西,早就该被冻入地下了。

对面的楼宇上还有只愚钝不知避寒的鸟儿在房檐上跳动,雪落在它的翅膀上,又被它上下窜蹦的跳动给抖掉。

李医生看着那只鸟儿。

它会死掉,还是飞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另一只鸟也落到了房檐上。

它俩颤缩着挤到一块儿去,像在一并取暖。

但不过须臾。

那只后飞来的鸟儿就用尖喙灼扎另一只鸟的翅膀。

直到鲜血横流。

血染透了雪。

受伤的鸟彻底被落雪压住。

另一只鸟站在它的尸体上,高声鸣叫。

最后。

一只死掉,一只飞走。

李医生盯着房檐上的血迹,良久,才收回视线,但她还是没去看迟雾,而是开始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

这儿的冬季实在太冷。

若是孤单一人,如何挨得住。

如果她死了,她的鸟儿是不是就要在寒冬里被其他的鸟儿啄食。

李医生轻轻地吐出口气,压着心头那涌动的暗流、克制着此刻的自己不该拥有的一切情绪。

她重新看向迟雾。

迟雾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地面,弯着脊背,但身上的颤抖却终于停住了。

李医生将收音机关掉,室内只剩她的脚步声在响。片刻后,她在迟雾身前三步远的位置站定,弯腰拿起方才砸落到地上的头盔,仔细检查了番,见并无裂痕,才蹲下身,伸手把头盔递给迟雾,说:“如果还有部分无法连接起来的,就戴上它,不过它目前功能尚且只研究出一小部分,还没办法让你彻底将每个细节都捡起来,但能让你轻松些。”

或许是被窗外血腥影响了情绪,又或许是做了某种决定,李医生连面对迟雾时,也不复先前格式化的微笑,只是声音很低很稳地交代着想说的语句。

迟雾抬起头时,眼底爬着小片红血丝,格外狰狞,但他没接那头盔,而是放下遮着脸的手,觑着李医生,语速格外缓慢地说:“李医生你要说什么。”

如果李医生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单独说。

就不会让于南出去。

她根本不怕治疗过程被干扰,否则上次于南也留不下来。

也是这句落地。

李医生收回手,慢慢站起身子,重新恢复了高位的姿态,她垂眼看着迟雾的头顶,轻声说:“迟雾,记忆混乱的人通常拥有创造世界的能力,因为他们的记忆总是割裂开来的,但你说过的那层我死了的记忆有些过分详细了,除非你早就疯了,大脑在这段记忆里深钻了很长时间,但现在看来,你还算正常。”

“所以我在想,我的药有这种让人开阔大脑,开阔到足以同时记录并容纳两个世界记忆的本事吗?”

李医生停顿数秒,才说:“好像没有。”

她在脑袋里搜索着还有谁有这种重塑记忆的本事,好像一个名字也搜刮不出来,只能作罢,但她可以肯定的是——

“迟家又给你安排了别的医生吧。”

迟雾看着她,没说话,反而放任她的猜测不断扩大。

李医生这种人,从最低点爬到如今的位置,还携带着自己需要守护的人。这种人是世界上最害怕再跌回原点的人,不为自己,而为身边的人。

李医生笑了下,像是一种猜测被证实后莫名忍不住的发笑。

她轻轻点了点头。

迟总这是已经打算拿她当废棋了。

“迟雾。”李医生陡然说:“你知道吗,迟家原本有个双生子。”

但双生子通常代表不详。

所以,其中一个,就要被献祭。

她要开始了,废棋的反击。

作为,另一层记忆里。

杀掉她的鸟儿的代价。

“而且,迟家的孩子只有那一对双生子。”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其暗含的意味几乎是惊涛骇浪般的存在。

迟雾看着她。

李医生却冲着他毫无负担地笑了笑,仿佛只是随口扯出来的句胡话,之后便摁下口袋里的门锁遥控器,随着锁结旋转声,门也霎时被推开。

于南冲进来后,看清局势后,便沉着脸将迟雾抱起来,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迟雾抱住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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