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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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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迟雾身后的那老男人上前了一步,但他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将手指轻轻地在门上一点,语速温吞地说着:“老于啊,把人家孩子的手都给压坏了。”

里头那人就僵硬着松开了死命推紧门的手,煞白着张脸后退了步,看着房门缝隙一寸寸扩宽,外头那个笑面虎的视线如把抹毒的刀一样牢牢地定在他脸上。

老于的腿止不住地抖,完全是被恐惧侵占理智的模样,竟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被完全笼罩在漆黑的影子之下。

迟雾感受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将自己笼罩,这味道就像是正在燃烧的一截烂木头散发出来的,他听见身后那人嘶哑着嗓子说:“老于啊,好几天没出屋,还以为你走丢了呢,我可担心坏了,你这门啊也不结实,我还怕硬闯给你弄坏了,到时候可就不好修喽。”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迟雾的肩膀,说:“小孩儿啊,你找老于是有事儿吗?”

那双手在不着痕迹地丈量着迟雾的根骨。

但下一秒,他手掌下的那人就转过身体,目光又冷又硬地直勾勾地看着他。迟雾说:“有个小孩儿欺负我,他说他叫于南,住在这儿,我就让我爸开着车送我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他过来的方向,说:“他的警车就停在那儿。”

老男人不知为何反倒笑得愈发灿烂,他用手指不重不轻地点着迟雾的额头,说:“小孩儿,在这儿谎言是不成立的。”

但他没接着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老于,紧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老于,你家于南偷偷跑出去玩啦,怎得都欺负上别人家小孩儿了。”

老于抖得愈发厉害,他勉强将脸抬起些,扯着抹生硬的笑,颤颤巍巍地说:“那死孩子肯定是偷跑出去的,我会看紧一点儿的。”

老男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见此,老于瑟缩着皱巴巴的手,从裤腰里掏出几张破了小角的钱,都是十块二十的,他双手将钱递给老男人,“我会努力还钱的,现在,现在暂且只有这一点儿。”

之后,他恍若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戏码,在老男人将钱收走后,便在地上跪伏成一团,甚至双臂条件反射地抱着脑袋。

但老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饶有兴趣地重新看向迟雾,说:“走吧小孩儿,带你去看看那个欺负你的臭小子。”

路上,有老男人在身边伴着,那些打量的视线明显收敛了不少,但还是如芒在背,让人无法忽视。

老男人还尝试着和迟雾搭话。

“小孩儿,瞧你这穿着,家里对你不好吧,要不要来叔叔这儿,叔叔带你赚大钱啊,很多很多钱,你会心动的。”

迟雾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脚步飞快得往前赶,但老男人实在走的太慢,他跛着脚,完全是龟速,或许是刻意消磨着迟雾的耐心,每当迟雾超过他时,他就停在原地不再继续往前走,而需要他带路的迟雾只能停下来等他,这时候他就要笑眯眯地来上一句:“小孩儿腿脚蛮好的嘛,叔叔走不了太快,很累的,迁就着我点儿吧。”

迟雾不应,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

这一路被拖拉得很慢,随着走得愈发深入,迟雾也看见道路逐渐扩宽,明显比方才的地带要繁华不少,而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些穿着严实的男人,他们在看见老男人时都主动冲他点头打招呼。

而老男人则像是习惯了般,没什么回应,只是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迟雾。

迟雾的视线穿过一道道身影,试图在其中寻找到属于于南的身形,但通通都没有,直到走到某处被人群簇拥着的地点,老男人伸出胳膊一点点地拨开人群。

随着一条狭窄的小道从人群中开阔出来。

迟雾站在人群外。

他终于看清了这群人在簇拥着什么。

跪在中间空地上的少年,身上穿着单薄的脏衣服,对着迟雾那方向的耳朵还在不断往外淌着血。血滑过纤细的脖颈,浸湿衣领,甚至还在向下蔓延,那血迹一直延伸到肋骨处才停止。

少年垂眸看着地面,将自己的窘迫完全剥开袒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分余地都不给留,就这样被无声地凌辱着。

而他面前的碗里已经装了不少纸币,但大多都是青绿色的一元钱,甚至还压着些零碎的硬币。

迟雾听见有人说:“这小孩儿可怜的哟,能不能哭一个嘛,哭一个就给你五块钱。”

当人类被直白地分成三六九等,总有直立着的人毫无愧疚地开始行使虚假的权利,毕竟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获得被取悦的快感,这是逗狗都无法取代的,因为狗没有礼义廉耻,但人有。

迟雾踉跄着走进那个围堵的圈,他越走越近,也无比清晰地看见于南脸上快速滑过的一串眼泪。

他好像已经做惯了这种事,哪怕流着眼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躯壳里早就被替换成了精准掌控的机器,只需要一则指令就能快速完成任务,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

迟雾嘴唇颤着。

这种直面于南过去不堪的感觉,就像是把那个在他面前永远平和的于南彻底撕碎。

于南教他不用克制,哪怕变成小狗,摇尾巴也没关系。

但于南怎么能被人逼迫着,强制地变成没有尊严的犬类呢,仿佛于南身后有根他看不见的尾巴正被无数条细线牵制着,只要一点点钱,就能肆意地控制他的尾巴该如何摆动,该朝谁摆动。

他被剥夺了全部的尊严。

而那群剥夺者还在万般悲戚地盯着他看。

迟雾感觉自己正在被人反复敲打,他的脑袋里堵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而那尖锐的“吱吱”声再次奏响,这次不再是一高一低,而是两道一同高昂着撕扯他的神经感知。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聋了。

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跪在地上的人儿慢慢地转过头。

他终于看清那双眼睛里装着的是什么。

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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