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进去了才瞧见,这小童分明是个还未长开的女娃娃,眉心一点红痣,睫毛长长,一张小脸圆嘟嘟的,白皙漂亮,应当未受什么轻视,想来该是冯天岳那几个妾室所出。
她蜷成了小小的一团,紧缩着倒在床上,屋子很小,只有一方炭盆里燃着点算不得好的碳,许是嫌烟大,窗户还被开了一角,正呼呼吹着寒风,再一瞧,冯天岳的衣物和鞋子被叠的整齐,擦得干净,牢牢抱在小姑娘怀里,染上点女孩子独有的体香。
“怪不得说什么焚香却不点行动,原来,竟是女子香。”
温律的拳头瞬间捏紧,却又怕扰了这孩子清梦,犹豫良久,还是在她鼻尖捏碎了个物件,接着又飞速将一张纸符塞进了她的怀里,不消片刻,纸符便无风自燃,却并未灼烧到她哪怕一丝一角。
温律回头瞧了一眼女孩脸上的恬静笑颜,暗道了一声“得罪”,接着便又慌忙回到了树上。
第二日,那老匹夫醒的倒早,温律困极了,险些错过,今日又换了个姑娘,瞧着年纪更大些,恭恭敬敬的伺候了他穿好了衣裳,接着又转身奉上了一杯热茶,看起来低眉顺眼,乖顺地不像话。
“还是你最得爹的意啊。”
冯天岳哈哈笑着,向前迈出一步,脚心却隐隐作痛,直让他眉心一凛。
这就对了,擅力的老匹夫,若是失了双脚,没了移动的本事,那该是多棒的一出好戏。
“莫非是昨日训练太累了?”
冯天岳倒并不怀疑自己的女儿,只以为是自己累了,忙摇摇头,又走出几步。
可脚下的痛意竟愈发的厉害,好像钻了心似的,数个时辰过去,竟连小腿都开始微微发疼了。
可这时他早走进了训练场,避无可避,一柄刀尖仿佛就在足底,就算他能忍,也实在受不住了。
今日的训练还未开始,这位最是严苛的宗主便要离开,一众弟子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哪里又惹怒到了宗主,便眼巴巴盯着,几个好事的眼珠子一转,赶忙上前,几句违心话正要脱口而出,却见自家宗主满头大汗,抬眼之间,竟是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几个人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滚开!”
一瞬间,举座哗然,冯天岳的年事已高,行走江湖最在意个脸面,于是他便瞬间暴喝出声,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接连摔了数十下,旁边几人不敢上前,只能瞧见他强行催动内力,跌跌撞撞,也算是回了内殿。
“娘的,什么东西?!”
冯天岳只觉得双腿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痛得钻心,来不及关闭殿门,便慌忙脱下了鞋袜,却看到了脚上一片腐烂的血肉。
那片血肉流着脓血,青黑一片,愈用内力压制,他便痛得愈发刻骨。
“邪术…是邪术!”短短两刻钟,冯天岳脚上的那块腐烂几乎便蔓延到了小腿,他直到这时才瑟瑟发起抖来:“是那小娘们的招式!”他的眼眸一瞬间猩红。
“宗主说话何必如此难听。”
怔愣间,眼前人影闪过,冯天岳惊慌的回头去看,却只见那人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形如鬼魅。
“你是谁?”冯天岳痛得咬紧了牙关,几滴眼泪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一滴滴砸在了地上,压弯了他的脊梁,接着,他又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只得强忍着痛颤抖着苦苦哀求:“解药…不管你是谁…!解药…求你……”
“我没有那东西。”
温律只是笑笑,那少女奉过的清茶还在手边,又被他借花献佛,两根葱白修长的手指捻着杯口,再次递到他面前。
“我只是……”
“你曾杀过的,曾迫害过的,曾欺压过的。”
“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