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悠悠飞来,安裳鲤在听到动静后便熟练地将它抓过,接着又小心取下了鸽腿上的信件,略略瞧了一眼后,又很快递给了温律
“温兄,有些线索了。”
“僵尸害人?”
温律看到这有些荒谬的消息,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忽得又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凝重。
“故弄玄虚。”
安裳鲤收起信件,道:“不是僵尸,应当是蛊。”
他顿了顿,又道:“应当是有人上报了朝廷,说有人用蛊在南府作祟,朝廷无力捉拿,如今正放出了悬赏,我猜想,陈公子应当也与此有些关联。”
“胡说!”
温律难得发了火,声音猛地拔高,一拳捶向了桌面,接着又很快冷静下来,眼神却十分恍惚。
“陈古楠他是好人……他要面子的,绝做不出这样的事......”
是了,陈古楠无论怎样,在他心里都是千般好、万般好的。
唯有那一次,他见了小师妹鲜红的血后,几句话说的难听又决绝,回头望时,已成了一块难以愈合的鲜血淋漓的疤。
悔不当初。
安裳鲤被他的火气惊了一下,随后便打着圆场:“今日,白箐珩登台,咱们看完便走。”
他最怕见温律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感。
见此,安裳鲤便抢先一步替他做了决定。
江南来往的文人武士众多,也不在意被人瞧见是谁家的”功夫,二人运起轻功,几)息之间,便到了台下。
今日,白箐珩脸上的脂粉抹的格外多。
一层一层,白色的粉,粉红的脂膏,在他这张过于正气的脸上显得不伦不类,偶然转头时,便能瞧见他侧脸上的那几颗不甚明显的痣。
利剑出鞘,在空中利落地挽了个剑花,随后,白箐珩身子微微后撤,随着漂亮的一剑击出后,四周也传来了点划破空气的声音,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点点寒光。
耍的利落、漂亮,只是可惜,要下雨了。
江南的春来的要比其他地方更早些,温律知道,自己此行可能要错过春闱,可这样动人的春色在眼前,一切又好像都是天边的浮云了。
料峭的寒风呼呼的吹,天边隐隐聚起了些许雷云,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瓢泼大雨。
台上的白箐珩抬手举剑,直指苍天。
雷声滚滚,他嘴里说的什么早已无可辨认,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涂满了脂粉的脸便被雨水擦过,那张惨白的脸上此时正疯狂的生出黑灰色的大大小小的痣,在漂亮又利落的剑花里渐渐清晰。
雨停了,剑身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声响,又被猛地收回鞘中,白箐珩转过头来,大片刺眼的日光洒下,直直照射在了那张几乎没了一寸好皮的脸上,随后,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他茫然地抬手,抚上了那张坑坑洼洼的脸。
“…贱民......!”他怒骂道。
声音落下,随着“啪”的一声,他最喜爱的脸皮,便如同被针扎开的泡沫,一下下的爆开,“嘀嗒嘀嗒”地落了满地的脓水。
“温兄。”安裳鲤闭了闭眼,同时也让自己尽量不去注意台上那人穿透耳膜的尖叫声,他轻拍了下温律的肩:“走吧。”
冯天岳,凌天鹤,顾天衡,宋婠皖,白箐珩。
一条条早已腐烂的老枝,终于在花盆中被人斩除,而那陈年被遮挡住的新枝,也终于受到了甘霖。
温律忽得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是泪。
“我这算是在拿别人的命换他的活路吗?”
“我不懂。”安裳鲤沉默着,在失声尖叫的人群中扶起他来,牵来了两匹上好的千里马,“我自幼长在天行观,见惯了为了几个铜板几腚金银就卖了良心的人,也见多了什么几个铜板数万金银的消息,这天下本就不公平。”
“有权有势的人往往要花更多的钱,买断了天行观的消息,然后笑眯眯地假装无事发生,有些人,是死不足惜的恶人,可你的师弟,又真心实意做了多少恶?留这些人在世上,他们又会真心实意做多少恶?凭你的本心去做,世上哪有什么换不换的问题,”
温律茫然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难得能瞧见点晶莹的泪意,却又不曾落下,他静默着,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才翕动着双唇,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