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己是同意了周亚夫的计策,梁王军队拖住吴,楚主力,而他寻找时机切断对方补给,等叛军自内部开始乱起来,再一鼓作气击溃叛军。
但即使接到自己的诏令也不肯救援梁王......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怀疑的种子到底还是在景帝心中种下了。
又想到许国太说的虽有波折,但只要陛下知人善任,虚心纳谏,懂得取舍必定能逢凶化吉,国祚安泰。
国太早就料到了诸王叛乱,也料到了国祚定然无恙吗?
一会儿又想到了晁错,亦师亦臣在自己身边侍奉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可自己还是为了平息这场叛乱准了众臣的上疏,处决了他全家。
心痛,惋惜种种情绪都有,可若说后悔却是没有的。事已至此,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件事的责任。不能是身为人主的他,就只能是提议削藩的人。
守夜的宫人听着帷帐里的动静,小声问道:“陛下,可是口干想要用水?”
景帝带着些微烦躁地回道:“不用,你继续值夜吧,有事我会吩咐你的。”
宫人连忙跪到了地上,诚惶诚恐地应道:“诺。”之后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馆陶长公主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景象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正好在这个时候腹中的孩子剧烈地动了几下。
馆陶长公主不由得闷哼出声。
帷帐外的青娘听见了,慌忙掀开帷帐快速跑了进来,“殿下,没事吧。是不是要生了?”
刚说完腹中的孩子就不动了,馆陶长公主这才舒了口气,回道:“他还不肯出来呢。”
青娘不由得担心道:“按说已经到日子了......”
馆陶长公主虽也担心,但孩子就在她腹中,时不时地就能感受到他在她腹中伸伸小胳膊,踢踢小腿,倒不像青娘那样草木皆兵。
“服侍我更衣吧。今天三月十五女娲诞辰,宫中少不得要有祭祀。”
青娘劝道:“您随时都要临产,要不还是向宫中说一声不去了吧......”
馆陶长公主摇摇头,“祭祀娲皇如此重要的场合,孤怎能不去。而且我总有种感觉,这个孩子是属于那里的......”
景帝一大早就来到长乐宫向窦太后请安。
窦太后见景帝眼下青黑,一脸的憔悴之色,不免忧心道:“虽说眼下时局紧张,我儿也要注意身体才是。那些个琐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不必事事躬亲。否则要那些个朝臣公卿有何用?”
窦太后眼中显见的担忧让景帝心中一暖。
母亲虽偏心幼弟,但对他也并非全然不心疼。遂道:“劳阿母挂心了,儿子想在您这里讨一顿朝食,不知阿母允否?”
窦太后笑着啐他,“还用得着讨字?我儿什么时候来,阿母都欢迎。”
“阿母是说欢迎女儿吗?”一道轻快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不用说,光听称呼以及敢这般在长信殿如入无人之境的人就知道是谁。
窦太后惊喜道:“你怎么来了?”随后又板起了脸,“你这都快九个月了,不好好在家里安胎,还到处跑什么?”
馆陶长公主笑着解释道:“今天不是有祭祀女娲诞辰的仪式吗,女儿想向女娲祈求一下腹中孩子的平安,便来了。正好也能看望阿母,阿弟。”
景帝心中再次一暖,亲自起身扶着馆陶长公主坐了下来。
这时,馆陶长公主也注意到了景帝憔悴的神色。略略一想就知道为的什么。
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宽心,周亚夫,栾布,窦婴都是有能为的人,定能击退叛军。更何况,还有阿武,我,母亲,我们都在呢。”
景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每当他被父皇责罚,阿姐总是这样安慰他。陪他度过了无数个艰难的日子。
“阿姐”两个字不由得就这样脱口而出。
馆陶长公主冲他笑笑,姐弟之间自有一股默契。
可随之窦太后的一句叹息,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也不知阿武怎么样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叛军又一直不停地进攻梁国......”
“阿启,你再去给周亚夫去封诏书,让他赶紧去驰援梁王。若是我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准备以死谢罪吧。”
景帝和馆陶长公主互相对视一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阿母虽说不比他们的祖母远见卓识,可也懂得趋吉避凶,但只要一涉及到幼子就立刻没了理智。
两人不好说太多,避免母亲更加忧心,只是委婉地安慰道:“阿武自小就勇武过人,梁国又有忠臣良将辅佐,定不会有事的。”
景帝也道:“待平定叛乱,儿子一定会厚赏阿弟这位功臣。”
窦太后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刚要趁此机会跟景帝提一下立幼子为嗣的事。
便听馆陶长公主打断道:“阿母,儿有话要说,昨晚女儿做了个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