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侍女拨开竹帘,陈阿娇一脚踏进内室,身后的竹帘又缓缓被放下,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陈阿娇只觉今日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尤其看到馆陶长公主黑沉的脸色,更是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不安。
“阿母何故唤我来?”
馆陶长公主拍案而起,“我若是再不唤你前来,任你胡闹,怕是不多时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长罗翁主私下与人相会。还是身份卑下的小吏之子。”
陈阿娇一下子就慌了,不明白为何阿母会如此快就知道了此事。第一反应就是凌月告的密,当即也顾不得慌乱,怒道:“好个陈凌月,在我面前一副高高在上,为我打算的模样,转头就来告密。可真是做足了小人。”
馆陶长公主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呵斥道:“孤说的是你的事,不要攀扯到月儿身上。月儿也从未在孤这里说过你什么,是你的兄长出门时见你与张家小子过从甚密。这才告知于孤,他们也是担心你。”
越说馆陶长公主越气,“若你行的正做的端,又岂会遭人揭发与人私会?”
已经被阿母发现了,陈阿娇干脆放开胆子,不再畏畏缩缩,“谁需要他们的担心?是陈须,还是陈蟜?定是陈须,气不过我笑他娶了个蛇蝎妇,如今便要看我笑话。我偏让他看不成。”
说着直视馆陶长公主,“对,我是对那个呆...张小郎有意思,与其让你不停的安排跟我看不上的人去相看,我宁愿嫁给张小郎。”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要嫁给张小郎。”陈阿娇一脸得意地看着馆陶长公主的神情寸寸皴裂。
馆陶长公主粗喘着气,忍了又忍才没有一巴掌挥过去,而是试图继续讲道理,“你是何身份,张家又是何身份,我馆陶长公主还没有落魄到要将女儿下嫁到吏员庶族。有你外祖母,舅舅,这天下的好郎君随你挑,你还有何不满意,非要......非要如此作践自己?”
陈阿娇不甘示弱的冷笑道:“我是何身份,我不过是被你放弃的废棋,是长安人人都知道的跋扈嫁不出去的老翁主。你反对我嫁给张小郎是为我好吗?你是为了你的面子,你怕人说你和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庶族结成了姻亲。你更生气的是,没有将我卖个好价钱......”
“够了,阿姐......”已经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的凌月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
“阿姐,再是气头上,也不能说如此伤人的话。阿母已经足够纵容你了,不然何必迟迟订不下你的亲事,顶着外祖母的压力和背后诸多的流言,也留你到今日,任你挑三拣四,只为给你挑选一位身份高贵,品貌俱佳,又合你心意的郎君。”
陈阿娇被凌月说的有些心软,只嘴上仍不肯承认,“你和阿母一条心,自是偏着阿母说话。若真是为我好,便同意我与张小郎的事。”
同样为凌月的话软了态度的馆陶长公主见得长女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样子,再次怒上心头,“你想都不要想。要么和我给你选的人家结亲,要么,你就一辈子别嫁了,我宁可养你一辈子。”
这边,刚从张家回来的陈蟜,还没进大门就远远看到有人正等在那里,见他过来,一人进去禀报,另一人三两步上前,行礼后道:“二郎君,长公主殿下令奴等请您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淇玉从宅邸中走出,身边还跟着刚刚进去回禀的另一个侍从。
“见过二郎君,您这就随奴过去吧,殿下正在等您。”
陈蟜问道:“阿母如此急的唤我,是为何事?”
淇玉笑道:“二郎君过去便知道了,奴不敢轻易置喙。”
陈蟜却不笨,大概过滤了一遍,发现最近朝中并没有何事能令阿母如此急切的唤他去商议。那便是家事。说到家事......
陈蟜猛地想到了什么,面上却未露出分毫,仍客气笑道:“容我先去换件衣裳,早上出门拜访友人,不巧撒了一身酒水。如何也不能这番模样去见阿母。也顺便去取来我近日得的一些东西,给月儿带去把玩。”
淇玉确实从陈蟜的身上闻到了浓郁的酒酸味,便没有阻止,只是道:“二郎君快一些。”
陈蟜笑着颔首,转头却一脸凝重。
等进到宅邸内,彻底隔绝了淇玉的视线,忙吩咐身边的侍从,“你去打听一下,大兄今日是否在,还是出门去了,去了何处?”
侍从领命下去,他则匆匆回到自己院中。就在他换衣服的当口,侍从回来道:“大郎君一早就出门了,据说是去看望长公主了。”
陈蟜瞬间就明白了,怕是大兄将那天见到的阿娇与张郎君的事告诉了阿母,阿母这才急令人来找他,就是为了确认那天的事。
陈蟜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离开张家之前,他跟张骞说的是此事需慢慢计议,容他想想该如何取得阿母的同意。
如今看来,已经没有慢慢计议的时间了,倒不如......将一切说开来。
陈蟜示意侍从靠近,低声交代了几句。
侍从得了命令后匆匆离开。而陈蟜则是将穿好的衣裳又脱下来,对侍从道:“再去打盆水来,方才匆忙,竟未擦拭干净,酒味还很明显。我要再擦拭一遍。”
拖延了将近半刻钟,直到淇玉命人来催,陈蟜才一副将将换好衣裳,歉意道:“侍女笨手笨脚的,又整理了一下要拿给月儿的物事,耽误了下时候。勿怪,勿怪。”
淇玉多少看出陈蟜在拖延时间,虽不知为何。却也没点破,只是道:“二郎君严重了,这就随奴走吧,莫让殿下久等了。”
“蟜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