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赋说:“男朋友,明天是大年初一,你能陪我做一件疯狂的事吗?”
“疯狂的事情?”霍骁然皱眉想,“有多疯狂?”
言赋想了想,“疯狂到可以吹一辈子。”
第二天中午,言赋和霍骁然敲响了那道熟悉的门。
开门的人是刘丽。
正在吃菜的言宝儿见母亲很久没有动静,她偏头,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言赋和她身边的男人。
刘丽面色僵了片刻,随机换上一副大方得体的笑容,“希儿,你是过年回来看爸妈的吗?快进来吃饭。”
呵!刘丽竟然对她笑了。
言赋没说话,绕过刘丽,来到正在吃饭的众人面前。
每年初一那天,刘丽会请很对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她很注意维护自己的脸面。
今年从霍骁然那里敲诈了一笔,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炫耀的好机会。
此时此刻的刘丽,哪里还有那天落魄的样子。
新烫的头发,一身高档的红色羊毛大衣,耳环项链戒指手镯一个不落,打扮下来,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样子,她脸上挂着笑,倒给人一种很和蔼的感觉。
“快坐下吃饭,”刘丽搬过来两个凳子。
“不要再演了,”言赋直视她,“刘丽,我有东西要给你。”
言宝儿扶额,无语道:“你别找事情。”
“什么东西待会再给,好不容易回来,你先坐下咱们一家吃个团圆饭。”
刘丽还在装。
言赋上前,随手端起一个盘子砸在地上,围坐在桌旁的宾客吓得纷纷站起来走开。
接下来,她将桌子上剩下的菜都掀翻,片刻之后,桌上空无一物。
言赋从霍骁然手中接过箱子,砰一声,将行李箱往饭桌山一放。
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会以为箱子里面装着定时炸弹。
言赋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彻底摊开。
一箱子的钱。
不过不是百元大钞,是一块钱的硬币,足足装了一箱,白花花的一片。
有宾客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言宝儿看刘丽的脸都黑了,便上前去,将行李箱盖上,用手按住,“言宝儿,这么多人你发什么疯?”
言赋冷笑一声,掰开她的手,重新打开箱子,从肩上挎着的背包里面拿出计算器。
用脚勾过来一个凳子坐下。
“从高考完开始我没有花你们一分钱。”
“我算了,按照承安市的退休金标准,最低一个月一千五,假设你们能活到一百岁,那么四十年就是六十万,你们从我男朋友那里骗走了五十万,我给了言宝儿十万,所以这就抵消了。”
言赋指着箱子里的硬币,“这些钱是五万,我算过了,十八岁之前你在我身上花的就只有这些,今天我都还给你。”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刘丽?”言赋大喝一声,“你能不能不要再装了,拿着卖我的钱你们这些年不是花得很开心吗?”
言赋扭头问一众亲戚,“你们不知道这是卖女儿的钱吧,现在知道了,麻烦替我作证,从今天开始我和刘丽一家断得干干净净。”
“还有,新年快乐!”
说完,彻底解脱,言赋看着一直站在她旁边的霍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她拉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霍骁然心跳漏了一拍,牵着她的手走出那道门,言赋一次都没有回头。
她平静到,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可越是这样,霍骁然越为她感到不值,她越是麻木,霍骁然的心就越发钝痛。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代替她,代替她咆哮,发泄,控诉。
可是言赋没有。
她牵着他的手一直走,快要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某一扇窗户。
再回过头来,眼泪已经流得满脸都是,像是反射弧太长,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霍骁然只能用全身力量去拥抱她,世界上有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霍骁然觉得很多都是可信可不信。
唯独父母爱子这一条,他是坚信不疑的,因为他的父母是这样爱护他的。
直到不久前,他所爱之人的父母出现,用恶俗的语言诋毁自己的女儿,朝他要十万的时候,霍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残忍了。
高中的时候,她哭着说,我讨厌这个世界。
他却要她热爱这个世界,他竟然说这个世界挺好的。
那个时候的他自以为是,狂傲自恋,享受着最大的特权还不自知,觉得自己享受到的美好也会平等地落下每一个人的头上。
霍骁然很想将他们夫妻二人揍一顿,但是那样没有用,那样做只会让言赋更加为难。
他说:“五十万。”
“我给你们五十万,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言赋哭了一会儿,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很大一块石头,卯足了劲,朝三楼的窗户砸去。
只听“哐当”一声响,三楼的客厅窗户被凿出碗大的一个窟窿,下一秒,玻璃碎成渣子掉下来。
里面的人从破了的窗户上探出头来。
言赋势要吼破了嗓子一样骂,“言向乾,刘丽,言宝儿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畜牲,人渣……”
还不过瘾,言赋挣脱霍骁然的手,跑着折返回去。
霍骁然也跟着一起跑。
屋里的客人还没走,她将桌子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花瓶和烟灰缸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是不够,言赋又推倒一旁的书架,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摔碎,她疯了一样撕扯着架子上的书,照片被扬起,又纷纷扬扬落下。
她又冲进言宝儿的房间,梳妆台上摆着各种护肤品,言赋觉得刺眼,破坏欲上头,她将言宝儿的房间也砸了个遍。
“够了,言希儿你这个疯子,”言宝儿尖叫着,推了她一把,弯腰去捡地上的首饰。
突兀又尖锐的声音传来,言赋的理智收回来一些。
客厅里三三两两坐着的人都往这边瞟,刘丽夫妻想要过来,却被霍骁然的凌厉的眼神呵退。
言宝儿站起来。
“啪!”
言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震得言赋手心直发麻。
言宝儿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化了全妆的脸上显出巴掌印。
像是被打懵了,言宝儿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言赋,“言希儿,你敢打我?”
“闭嘴,”言赋拳头捏得咯吱响,“别叫我言希儿,我讨厌这个名字。”
一巴掌不够解气,言赋端起桌上的红酒,全部泼在言宝儿脸上,“这都是你欠我的。”
言宝儿没来得及躲,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滴滴答答打在白色的地板上,晕开。
言宝儿狼狈至极。
她发脾气的样子美得惊人,和一众客人一样,霍骁然简直看呆了。
她一定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在自己眼中美得多么生动多么霸道。
那天午后的冷风吹啊吹啊,将她及腰的长发一缕缕撩起。
霍骁然那颗心,颤抖到,难以抑制。
第二次从那扇门出来之后,言赋问霍骁然:“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语气很忐忑。
其实她经常有种想毁掉一切的冲动,刚才那个场景,她在脑海中构想了无数次。
她不想在霍骁然面前歇斯底里,但是走出小区的那一刻,言赋意识到,有些事情再不做就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又折返回去。
霍骁然突然抱住了言赋,搂得很紧,像是要将言赋嵌入自己的身体。
言赋有些喘不过气,耳畔,霍骁然温热的呼吸落下,“言赋,你辛苦了。”
言赋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