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啼按住他的双肩,好让他不在意识模糊的时侯碰到身上的金针。
“噗——”
一口深色的暗血喷溅而出。
淮知的咳嗽顿停,人也不动了,又昏迷了过去,姜应啼将他瘫软的身体扶正,又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取下,只留下一根头顶少阳穴的金针。
她将一颗丹药喂入淮知口中,幸好此丹入口即化,不然还要费神想怎么样将丹药塞进他胃里。
行金针极为耗神,姜应啼已是满头大汗,她掏出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又顺手擦了擦淮知脸上溅到的血,将他的衣服重新穿好,这才疲惫不堪地直接一屁股坐在干净的地板上调息打坐。
姜应啼清冽的眼神扫视着这个房间,淮知从小就有小洁癖,房间地板向来都是一尘不染,而现在干净无垢的地板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两串脚印。
脚印上带着竹林外湿润的泥土在光线的反射下格外明显。
姜应啼的心戛然一沉。
看着两串脚印的行迹她猜测是两个青云的弟子一左一右,同时抬着淮知的头和腿将他搬进房间里。
此外别无其它痕迹。
可以看出淮知受伤的这一段时间里青云宗对淮知是怎样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如果她没有收到消息前来,青云宗会准备怎么处置淮知,任他在这一处偏远的竹林里等死吗?
姜应啼盘腿而坐,很长时间中都沉默着,漆黑一团的瞳孔盯着地板,她久久没有眨眼,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睁着眼睛。
她的面容一半隐藏在阴影当中,晦涩不明的神情隐藏在平静的面容下,眼神深处愈加阴沉。
直到黄昏。
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淮知费力地掀起眼皮,发呆地看了会床顶,昏迷了太久让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他先是咂巴了下嘴巴,感受到了嘴里的味道,憔悴的脸上眼睛猛地一亮,而后面上带着一抹无奈,语气温软得像在撒娇,“师姐,怎么用了这么珍贵的九转回魂丹……”
姜应啼倏然站起身,许久没有活动的腿踉跄了下,但很快又稳住身体,她探头望向床,极速出声喊道,“别动!”
淮知喜悦表情一僵,欲起身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乖巧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几分。
姜应啼赶紧伸手将他头顶上的金针取下来,紧绷着的表情才稍稍放松下来。
取下针后,姜应啼退开一步,观察到淮知的脸色稍微有了一丝血色,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看着淮知还是一动不动,她严肃的面容终于泄出了一丝笑容,温声道:“好了可以动了。”
又快速补充道:“但是不要坐起来,躺着说话!”
“好。”淮知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讯声乖巧躺下,黑黢黢的双眼看向姜应啼,湿漉漉的、无辜的眼神像是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
淮知笑眯眯问:“师姐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姜应啼可不吃他这一套,语气高调地反问了一句,“再不来是要我等着收到你的死讯吗?”
淮知看出了师姐的愤怒,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一定吓坏师姐了,他立马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住嘴!”姜应啼打断他,“你对不起什么!”
淮知话到嘴边猛然一停,立马像是做错事一样抿起嘴,只留下一双委屈的双眼。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
淮知表情微变,沉默了片刻。
谈及此事,淮知可没有面对师姐那么温软了,他的眼神渐渐冷下来,像是寒冬里料峭的雪,冰冷又无情。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无保留地和姜应啼诉说。
姜应啼越听脸色愈沉,眼眸阴翳得像是暴雨前的大海,诡谲的平静下是风雨欲来的黑沉。
姜应啼尖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床沿。
最后,她道:“此事我再想想,你先养好身体。”
“睡吧。”
“好。”她的命令落下的那一刻,淮知应声闭上双眼,盖着被子平直躺好,虚弱的精神和身体让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姜应啼看着他入睡,绷紧了唇线,安静地关上门离开房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下一瞬,她的眼神马上警惕起来。
空气中被风携来一股淡雅的昂贵的熏香。
姜应啼倏然回头。
空荡荡的院子里赫然站着一个人。
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说不出的出尘俊秀。
他的出现让朴素的小院熠熠生辉。
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她一出来,男人闻声抬头,如画家精心描绘的凤眼望过来。
姜应啼心口兀的一跳。
不是被惊艳的心动,而是看见青云中人,强迫控制着眼神不能迸射出毒液般的恶毒,仇恨的,热血沸腾的,压抑着的心跳。
“咚,咚,咚……”
几个呼吸间,姜应啼的心跳又重归平稳。
她眼神平静地回看。
此男只因天上有,不似凡间人。
姜应啼的脑海中登时出现了一个名字。
青云宗宗主之子。
青云之皎然月光。
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谢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