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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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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孟鸢讨厌下雨天。

潮湿、闷沉,没有朝气,如果遇上暴雨,她晚上还会不停地做噩梦。

但也是在下雨天,她会非常想周逸哲。

很多年前的事了....

盛夏,蝉鸣恼人,看着干燥的塑胶跑道,那鸣响尖得像针,一根根扎进头皮。

“小鸢,对不起。不能带你去集训营了。”

小女孩拽紧斜挎包的肩带,嗯了一声。

她抬头望了眼商务大巴车,车上都是和她同期的种子选手。

“你是我这十年来,见过的最有天赋、最优秀的选手,可惜啊,你的父母不同意你继续参加比赛了。”

当时的教练不忍心,双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五分钟以后,你的家人会安排人过来,接你回家的。”

蒋孟鸢又嗯了一声,她目送教练坐上大巴车,轻轻说了声再见。

车子甩出两个屁,便从她眼前慢慢驶离。

她低着头,大脑空空的。

却在某刻,脚下生了风,拼命穿过车流,速度超过以往任何一场比赛记录。

她想追上那辆车。

尽管她清楚上不了那辆车。

蝉鸣不止,汗水挥洒在热浪里,鼻子像喝了壶汽油。

一路撕心裂肺地喘着气,血腥味阵阵翻涌,她的目光紧紧死锁那辆车。

追着那两个猩红的车尾灯。

到最后,只能看着那辆大巴,消失在跨海大桥上。

她追不动了。

胸腔里的空气,比铁块还沉,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什么地方。

末了,随便找了个公交车站坐,没留意眼前开过多少班车,也不在意带走她的是哪一辆。

只是,麻木地坐在那。

天色渐暗,心情像雷雨,栽在钢筋混泥土里。

雨珠砸在头顶,她小小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没带伞?”

蒋孟鸢呼吸一滞,应声抬起脑袋,右眼的泪珠滑落,滚烫地栽在铁椅上。

不知何时,上方凭空多出一把黑伞。

那伞很大,像一棵树。

伞朝着一侧倾斜,越过她的头顶。她黝黑的瞳孔,倒影着男生清俊的面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他的打扮矜贵不凡,站在伞外,雨水淋湿了他左侧肩膀。

路灯怦然亮起,这一下,她完全看清了他的长相。

“擦擦吧。”

男生从裤兜掏出手帕,递向她。

蒋孟鸢拽紧肩带,起身走开。一走,就被大雨浇湿了半身。

她确定他们不认识、没见过面,估计是路过,看她年纪小,出于同情才施以援手。

但她不需要这种救世主。

他不过是在可怜她、施舍她。

天底下需要善心的地方多的是,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她一直往前走,白色运动鞋踩在积水里,鞋头沾了污泥。

雨滴顺着短发往下坠,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她看人还不走,于是侧身瞪着他,“离我远点。”

对方沉默一阵,没被她凶到,反而朝她微笑,似在笑她的孩子气,“学妹是想回家吗?我可以送你。”

蒋孟鸢:“..........”

恰在此时,隔着雨幕,她听见了下课铃响。

后来才知道,那是上姚二中的上课铃。

那天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讲座结束,碰巧路过公交站。

看她长得高,错把她当成了二中的体育生。

.......

快门声将蒋孟鸢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往旁边走,让出位置。比起专业摄影师,她拍的角度确实有失偏颇。

低眼翻看照片,想悄悄删掉一张。

“您说,您之前一直在德国生活,是因为什么契机,突然回国了呢?”

蒋孟鸢瞳孔微缩,抬眼看过去。男人端坐在桌沿旁,已褪去记忆里的少年气,面相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有种冷劲、狠劲,淡薄,拒人千里之外。

总之不是什么有温度的东西。

周逸哲说:“因为,家里安排了婚事。”

蒋孟鸢舔唇,垂下眼去。

段雪有些意外,“我看您无名指戴了戒指,您结婚了吗?”

周逸哲转了转无名指的银戒,看在低头的蒋孟鸢,唇角微勾,“不是。”

“嗯?”

“她戴错了。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周逸哲说,“不过,也快了。”

“哦?那就提前祝您结婚快乐了。”段雪拿着稿子,浅笑,“方便和我们聊聊,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蒋孟鸢弯腰往旁边走,退到一位摄影老师身后。

段雪看他回得比之前慢,顺势瞄了眼,发现他在看胖胖的男摄影老师,“?”

“抱歉,容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段雪顿了下。

TWE总裁订婚了,这样的大事,各大媒体应该第一时间报道才对。可她昨晚做调查时,根本没找到任何一点消息。

应该是不想把私事摊到明面上说,又或者,他在保护她的未婚妻。

段雪点点头,重开了个新话题——文港科技城。

等采访结束,蒋孟鸢稍微松口气,帮同事一起收拾行设备。他们设备不多,临时搭建的摄影场地,很快就恢复原状了。

众人收拾七八分时,杨硕却折了回来,“蒋小姐,周总请您上车。”

周围同事相继看过来。

“周总说您身体不适,今天辛苦您给他拍照了。户外在下大雨,他想载您一程,聊表歉意。”

蒋孟鸢:“...........”

“那你坐周总的车,我们跟在后头。”段雪走过去,降低音量同她说,“这个礼不能拒,记得坐后面。”

蒋孟鸢看她一眼,点点头,“谢谢提醒。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他占到便宜的。”

?段雪:“........”

-

周逸哲撑着黑伞站在车前。看他们出来,替蒋孟鸢开了车门。

段雪和其他同事去车库。

上车后,蒋孟鸢直接闭眼瘫在座椅上,昨晚她没睡好,又碰上下雨天,心情更加烦躁。

听到关门响,她睫毛颤了下。

说起来,周逸哲居然没问她为什么会在长芜体育馆,也没问她为什么在极染工作。

同样,她也没问他身上为什么会正好有胃药。

他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天生就会照顾人,连路边乞讨的大爷,都爱心泛滥到不行。

许是周家的教育,教会他要体贴身边的女性,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周家。

她讨厌、嫉妒他这样的人,得天独厚的天骄之子,到哪都有人喜欢他。

稍有不慎,就能让人会错意,错把他的善良好心当成爱意。

蒋孟鸢扯唇自嘲,她真像个傻瓜。

周逸哲问:“身体好点了吗?”

蒋孟鸢侧身靠车窗,虚弱地闭上眼,“困,到了叫我。”

一路保持沉默,车内很静,静到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放大了数倍。昨晚做的荒唐事,再次在脑内循环播放。

哎,臊到真想捅自己一刀。

昨晚上借酒精,半梦半醒熬过去了。

现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她感觉无路可逃,格外窘迫。身上似爬满了虱子,又痒又烦。

如果可以,她想叫周逸哲赶紧停止呼吸。

周逸哲看她缩在那踢腿,低眼,镜片折射出青光。

车子停在极染楼下,蒋孟鸢刻意缓上五秒等周逸哲叫他,但等了很久,他也没叫她的意思。她干脆自己睁开眼,打着哈切去开车门。

此时户外雨已停,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泥腥味。她随手把车门一关,转头去找段雪和同事,他们也陆陆续续下了车。

“你等等。”

蒋孟鸢皱眉。其他同事八卦地看了眼他们两人,相继走入公司。

周逸哲从后备箱取了把黑伞,走到她面前,“早上看你出门没带伞。”

“.......”

他把伞递到她跟前,“别感冒了,传给我。”

“什么意思?你晚上还要....”

她快速抿唇,差点把【睡】字甩出来。

后知后觉,他那笔转账的意思。震惊地张嘴,差点腿软,但她稳住了。周逸哲面色如常,视线轻掠过她眼睛,平声说:“文港建设期间,我需要——”

文港科技城,蒋非川非常重视,是集两家之力,好不容易攀上周家才谈成的合作。也是周家和蒋家联姻的目的之一。

如果文港科技城建设完成,两家以后的合作会更加密切。

其中利害,蒋孟鸢还是知道的。

她打断他,伸手扯过雨伞,“包月也不早说。我还以为,天降横财,一夜暴富了。”

又扯了下雨伞,周逸哲还没松手,“............”

“蒋孟鸢,你刚刚说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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