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副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话音愈发显得柔弱无能,“我、我方才正在街上走着,有个师长突然将我拦下,要我给他送一封信到这里。我也问了他为何不自己来,说是他师父叮嘱的。”呸呸呸!我是怎么捏出这种声音的?——哦不,这是谁发出的?是谁?
伊依十分注重主人的每次“需要”,随即“贴心”地回答道:“是你。主人,是你。”
李慕儿从袖中拿出信,双手奉上,畏缩地抬眼瞟了一下那还是满脸疑虑的两人,“猛然想起”最重要的一点:“对!那位师长还念了一句诗,说以此为凭,你们就相信我了——”
宁熠啊宁熠,你这消息的来路可靠吗,别人家的暗号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们这么相信你,你可别坑我啊……她突然发慌,一边祈祷着,一边反复确认来的路上睡着前君澄境跟自己说的暗号,保证记忆无误,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好像是……凌雪映红梅。”
莫名其妙的,那两人噗哧笑出了声。
“——咳咳!”弟子甲立马正色,故作严肃、高深,打开信草草瞄了一眼,又看向李慕儿,“诶,说起来,都这个时辰了,你一个弱女子还独自在街上逛?不怕碰见图谋不轨的,”
为免过于生硬造作以致功亏一篑,李慕儿几乎在相关想法冒泡的同时,就放弃了“哭腔”这一选项,转而选择了表演更容易把控的“无奈”:“唉,我们这些人的天资不高,命也不好,天天只是为生计所迫,没办法啊……”好累啊,回去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当作出场费!
两人并没有怎么听她说话。弟子甲拿着信返回了酒楼,弟子乙却还留在原地,盯着李慕儿的眼神真的像是某种禽类在研究来之不易的猎物,思考该如何快准狠地击中其软肋。
“……师、师长若无其他事,小女子便先行告退。”这下,李慕儿是真害怕了,整体神态已完全无关演技,一边说着话,一边逃也似的后退转身。
但她还没挪出两步,就被弟子乙猛地捏住了手腕——一声含着求饶意味的痛呼几乎出自生理性的本能。
“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嘛,欺负我一个连袋米都提不动的弱女子,怕是会污了你的名声,让你遭大众非议的……”说着说着,她听见自己虚弱的话音逐渐透出了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哭腔。
痛死我了!都这样了还怀疑我的实力是装的?还是就是看上了我没有修为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好,敢欺负你姑奶奶——
就在弟子乙触碰到李慕儿手腕的瞬间,街对面某个屋顶上,一股冷洌的灵力在修长的指间猛地燃起,一触即发……
看着李慕儿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弟子乙的神情迅速由原本的怀疑并些许玩味,转变成纯纯的不屑与轻蔑,随即像扔垃圾般甩开了她的手:“呵,这嘴倒是比我想的要伶俐不少。可惜啊~还真是个废材,周身真气聊胜于无……哥哥我本还想邀你入门,与我同修阴阳□□之法,飞升境界呢。”
李慕儿的眼眶湿润了(因为慌乱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神态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演技爆发),“我本以为名门之内都是正人君子,不想竟也有像这样恃强凌弱的……你们大门大派,一点小过失根本无足挂齿,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良家姑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污了清白,若不讨个说法,那宁愿死了,也不能回去给父母脸上抹黑——”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情绪失控地跑上街道,就此开始了撒泼式的控诉。
“呜呜呜……各位,快给我评评理啊,小女子不久前才与父母迁居至此,今日便遭遇这般屈辱!名门宗派虽是高人一等,但也不能这样无法无天,做出如此龌龊之事,随意轻贱良家闺女啊!我只是被逼来此送封信——”好久没这样在线发疯了,还挺爽。这疏泄肝火的功效,不比那“嘘字功”强多了?
看她猛地奔上街,大喊出声的那一刻,君澄境的思维戛然停滞,脸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不解,而随着大脑被眼前景象冲击成一片空白,他指掌间原本打算等她离那人远点再发动的、已经蓄足攻势的灵力,倏地消减了几分。
直到三五秒后,他才回过神,舒了口气:“看来没大事,还能装疯卖惨。”他嘴上喃喃着,灵力却已重新在手中凝聚、充盈。“可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别说他,就是连与李慕儿思想、心理活动有着“亲密联系”的伊依,也被她这番操作骇得宕机了一瞬。
“啧啧啧,所以主人,你是有多少郁气憋在肚里,就等一个机会彻底爆发了啊?……这个人也是够倒霉的。”
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接连投来了同情(兼看热闹)的目光,放慢甚至停下了脚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李慕儿的话音听上去非常的虚浮不稳,就像是在硬吊着一口气,只为实现有效的申诉,给自己讨个说法。
怔怔看着她如竹筒倒豆般,于众人面前告苦诉怨,直直从“人德”上升到了“天理”,弟子乙终于知道慌了,猛地冲上前,但幸亏在伸出手的瞬间,他强迫自己回归了理智。“……这位姑娘,”他放低姿态,压低声调,咬着牙陪笑道,“在下实无意冒犯,可奈何师尊有令在上,我不敢不谨慎,致生一点不必要的误会,还请姑娘海涵。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互相体谅罢了。”
这番言语表面是在“赔罪”(装的态度都不端正,居然还把实实在在的侵犯给淡化成了“误会”!),但根本实质却是妥妥的威胁与告诫,好死不死,精准点在了她心中的某个“易激惹”的燃点上。
“误会?!”她直接一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惊呼,像是看到听到了什么从未见识过的、颠覆认知的东西。
主人一声喊,伊依扶额叹:“唉……来了,来了。”
李慕儿拉开与那人的距离,同时却转身正对着他,“呵,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于己宽松,待人苛刻!犯了罪过只想着为自己开脱,眼中全然不见他人之苦!别人无意间亏着欠着你一粒芝麻,就是天大的罪责,你存心割别人一刀,却只轻视作毫毛之损——”
(顺便)发泄着那有些无理取闹的“邪火”,她的思绪还是集中在原本目的上的,过程中一直掌握着节奏,看准时机举起手,露出了刚才被捏出红痕,甚至透些瘀青的手腕。
就在她疯狂输出时,一名女弟子恰好从酒楼大厅经过,听见吵闹,向外看去,即现出了了然并习以为常的表情。
“叫你‘莽十二’可真没错哈,这又是闯什么祸了?”
闻言,弟子乙立马转向身后,对来者行了个礼:“吕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