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微的屋头,烛火直至深夜,都不曾熄灭。
白骡子站在门口,想冲进去拉人回房,却又生怕撞见什么不适宜的画面。
“他一个软脚虾,应该不顶事的。”他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说什么?”她听得耳朵发-痒,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我胡说的,你就当没听见。”犹豫再三,白骡子提着壶温酒,搬来个矮凳,坐在了阮知微的门外。
“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子,担心那么多,还不如回房睡去。”舒海雪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懒得进去抓人。
“走什么走,昭昭还在里头。”他可不能走,自家姑娘还在屋里头,里头有个狐-狸精,光会惑人心智。
“做人阿爹的,得看着自家姑娘一点。”
他就等着时刻冲进去,好宰了里头的起了色-心的浑小子。
“他还病着,能对昭昭起什么坏心思?”偏心眼都快偏到天边了。
舒海雪见他如此小气计较,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满眼的无奈,“别看了,你且松松心。”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颇有些其祖父的风骨,那么理应不是小人。”她劝他别把人想的太坏。
小人可比他要来的像个正人君子。白骡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他在这点上栽过不少跟头。
“我在带他回来前,逼-他发了个毒誓。”他说的小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真能啊!”能在一开始就把人得罪透了。
舒海雪皱了皱眉,感到不悦。
这人一有事就不与自己商量,直到紧要关头才支支吾吾。
男人啊,真没一个靠谱的。
“你也看见他那张脸了,我不得不小心点。”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不能在这个小船上翻个底朝天。
“你有话说话,没话就闭上嘴巴,我当你嘴巴今日有锁。”难怪昭昭不想听他的话。
舒海雪狠狠地拧了他的臂膀一把,见他疼得龇牙咧嘴,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你打我做什么?你看看他,哪有一个男的,会长成他那样子?”跟个狐狸精转世一样。
一开口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的不得了。
白骡子深知他心中最恨其父,却又抹不净身上的血脉。
“你说说看,他长成这样子也就罢了,鬼心眼还贼多。”
心眼多的,专门用来折磨人。
想到这,他郁闷地喝酒。
“我让他少招惹昭昭,如果有日早死,别忘了在死之前,双手奉上婚契与放妻书。”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令人听不见。
“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舒海雪听得不太清楚,眉头紧锁,要他说个明白。
“我只是一时贪心,不是存心欺负人。”白骡子提着酒坛子,心中有愧,止不住的叹气。
“他说,等他离开锦州城时,会送昭昭一物。”
他起了贪心,曾经不愿低头的他,如今只愿儿女平安顺遂。
“他还说,若明年春日-前,他不幸死在了锦州城,也绝不会拖累昭昭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时地抬头,偷偷瞥向面色阴沉的舒海雪,心口怂了怂。
想着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她应该不会狠心趁夜要了他小命。
“做人都有私心,我要为昭昭考虑。”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对阮知微有所算计。
“昭昭知道吗?”
一时间,舒海雪想起平日子里,把心思都摆在脸上的自家姑娘,有些心慌,“你千万别告诉她。”
她怕自家姑娘会大义灭亲,拿着屠刀,替天行道。
他只是老了,但没老到失了智。白骡子越想越不起劲,这酒也不想喝了,“我告诉她有用吗?这丫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哎,你冷静点,待会儿昭昭出来,见你黑成赛张飞的脸,不得吓得一哆嗦。”舒海雪见他喝酒喝上头了,再三劝他,忍忍算了。
她会哆嗦?笑话,她胆子大的都快无法无天了。白骡子握着手中的酒坛,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
屋檐投下的暗影将他笼罩,平添几分压抑与沉闷。
他是不是不该一时心慈手软。
他明知道,以阮知微的手段与容貌,要让自家姑娘动心,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他还是把人带回来了。
“他如果真死了,那昭昭该怎么办?”
霎那间,种种复杂情绪袭上白骡子的心头,他不知自己该后悔,还是该自责。
舒海雪愣了一下,双眸下意识的往屋头望去。
或许她该去庙里替他立个长生牌位。
每逢初一十五,给牌子烧香磕头,保他一世福寿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