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微微在灯笼之间跳转着,映照着桌前坐着的两个人,墨汁在纸上化为一幅幅有些蹩脚的字。
皇帝坐在桌前,灯火落在他的脸上,没有把他的五官棱角衬托得更加分明,反而是把他整个脸给揉在了一块,整张脸都在阴影里面看着,分外像是深夜挑灯苦读的穷秀才,而不是皇帝。
桌上堆的奏折已经快比他整个人都高了,作为皇帝,他的才能不济,所以在这里批奏折批的也格外的慢,明明奏折并没有多少,他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继续批奏着,像极了打工人在工位上面打碌了半天,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感觉。
月芜见着这一幕,不禁感叹一句,就算是她见过的那些县令什么的,也比现在他的这副样子看着要好的多,那些穷秀才好歹能够一个晚上写完二十篇文章,再看看这位,不禁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来的。
“皇上夜已经深了不如皇上先歇息歇息,奏折何时再批都是一样的,千万不能累坏了皇上的身体,皇上若是累坏了,那不是更耽误事情吗?有话曾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月芜端着一碟子糕点走了过来,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在这里陪着大半夜的睡觉,难道不好吗?非要在这里陪着皇帝?以前虽然说是宫女,但这种时候也是回到房间里面睡了哪里会像这样。
“这天下如此之大,朝政多如牛毛,朕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那是天下的百姓又该怎么办呢?朕可不要做昏君,朕,要做那就做明君。”
“天下万民皆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带一下,朕又不会出什么事,更何况现在夜已经深了,再说了,普通人家尚且都有孩子在那里劝阻父亲要多加休息呢,普通人家尚且如此,皇上又为何不可,这世上少了任何人都不要紧,少了皇上那才是要紧的。”
“以前只觉得你性子温婉,没有想到,现在你竟然也敢妄议朝政了。”
月芜听这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身体却很急忙跪下请罪。
“臣妾不敢。”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刚才你说孩子劝父亲休息,那是……”
“为皇上臣妾,生于市井,幼时曾经见市场上的张屠户被孩子劝去休息,张屠户白日里杀猪卖肉,晚上还要在院子里面磨刀,把白天杀鸡时还把剃下来的鸡毛,做成鸡毛掸子拿出去卖,时常二更天了才回房去休息,可等到了三更天他就要起来继续杀猪卖肉,于是张屠户家的孩子便在那里劝阻张屠户,无论是身为人夫还是身为人妇,都要注意休息,切不可一忙就到天亮,张屠户原先以为孩子的话不过说说而已,糊弄糊弄便可以过去了。”
月芜垂着头继续编着。
“可后来去到张屠户那里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张屠户时常会把他们买的东西弄错,把张三的猪肉臊子给了李四,把李四的猪肉骨给了王五,于是渐渐的就没什么人去张屠户那儿了,直到后来,生意慢慢落下来了,他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可他的用心却不比之前的少,渐渐的,客人回来了,他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好了,皇上与其在这里担忧何时把国事处理完,不如先休息休息,养养精神,这样才能更好的批阅奏折,臣妾是忧心您的身体。”
皇帝见她这一副乖顺的模样,也没有在说些什么,便让她先起来。
“你倒是体贴,知道朕的心思。治理国事,治理万机千朝的事情还没有完,后宫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怎么让朕能够睡一个安安稳稳的觉啊?”
“皇上是一国之君,那一些小事,便不予理会了,皇上是天下的君,每天的事情多如牛毛,若是非要一件一件的去计较,那皇上就算是镇守天门的开明兽,有九个脑袋,那怕是也忙不过来了,若是不管大事小情,都要让皇上处理的话,那皇上这做的是天下君主,又不是院子里面的管家,就算是管家,那也未必是管家亲力亲为,管家也有亲信,也会让亲信去管理下面的人,总不可能是今天丫鬟小翠打碎了一个瓶子管家去和她理论,扣她月钱,明天打扫的小厮柱子不小心坏弄院子里的花草管家也去和他理论,多半啊都是管家手底下的人去处理了,哪里轮得到管家亲自去处理呢?管家是这样,皇上也该是这样。”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关于菊贵妃和人私通这件事情。”
说着,皇上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睛里面露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对爱人的喜欢,或者说是欣赏,反而是一种审视,月芜不慌不忙,毕竟以前是做宫女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