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赵医生就看见了贺清那张冷漠的面孔。
刚刚眼神还亮晶晶的,现在眼睛半死不活地睁着。
顾流不在,他懒得做一点表情,懒得用一点气力。
人鱼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他走了,开始工作吧。”
说着,就转着轮椅,自己找地方待去了。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啊!
因为是海边小村子,又不是那种港口。
这儿别说科技不发达了,经济、交通……就没一个行的。
岛上的居民大部分都靠海生存,体力活,受伤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诊所当然动不了那些大型手术,在大事故发生时,更多地作为一种中转站来使用。
麻醉药是被严格管控的,这个小诊所自然就不会分到太多。
而且使用起来,也有一定限制。
但是人体是很脆弱的,仅仅是断一根手指、断一根脚趾,就足以痛得人面色发白、原地打滚了。
只不过这点程度的伤,不足以让诊所动用宝贵的麻醉药剂来止痛。
这里的物资太过匮乏,有人更需要它们。
哪怕赵医生再不忍心,也只能硬着头皮给这些伤者简单处理伤口。
只是,这个局面在贺清到来之后,很快就获得了改善。
没有一个病者伤者会再疼到满地打滚、不住哀嚎。
贺清做的,只需要他和伤者待在一个房间里。
在飘散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道中,人鱼安静地唱一首又一首的歌。
医生护士们的耳朵里则塞着耳塞,屏蔽着人鱼的歌声。
顾流这一天什么都没干,他在诊所外蹲了一天。
一天过去,下班时间到了,顾流终于把贺清平安接回了家。
只是他眼看着就消瘦了不少。
整条鱼恹恹的,都有点不太爱说话了。
顾流看着着急,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诶,这样,你唱歌不是能给人催眠麻醉吗?那我们把你声音录下来,不就好了?”
人鱼摇了摇头:“不行,具体来讲,发挥作用的不是我的歌声,而是唱歌时同步产生的一种物质。”
顾流有点好奇地靠过去:“什么物质。”
贺清拉着顾流的手,让他摸自己的下颚和咽喉。
“什么?我没感受到啊。”
顾流动了动手指,只能摸到喉结。
贺清轻轻地哼唱,顾流手指下微微震动。
他甩了甩头,跟昨天一样,顿时感觉自己有点意识不清醒了。
“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贺清拉着他摸自己的下颚。
在人类淋巴结的地方,人鱼的皮肉底下却还有一个独特的器官。
随着人鱼的歌声,那里也在微微震动。
顾流迅速地软了身子,贺清早有准备,一把扶住了他,将他放倒在床上。
……笨蛋,唱一天歌算什么。
我是因为一天看不到你,才脸色不好的。
贺清就坐在床边,呆坐着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他像是要把这一天没看到的都给补回来。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顾流脸上蒙上了一层温暖宁静的纱。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贺清俯下身啵唧亲了他一口,就去关火了。
锅里还有鱼汤在咕嘟嘟炖呢!
六七分钟后流流就能醒了,正好可以吃晚饭!
*
今晚的鱼汤喝得有点多,顾流被憋醒了,迷迷糊糊挣扎着想要起床放水。
然而一睁眼,他就冷汗直冒。
往身前身后都摸了摸。
贺清呢?!
顾流“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杀心难以抑制,骨节都被咔吱咔吱捏得发白。
有人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把贺清给绑架了。
顾流急急忙忙起床穿鞋。
结果刚走出卧室,迎面就撞上回来的贺清。
顾流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上不免带着几分抱怨:“你去哪里了呀?”
贺清看了看他的脸色,支支吾吾地说:“我去……上了个厕所。”
顾流眉头一皱。
哥们的表情不对,一看就是很有问题!
顾流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
哥们虽然穿着衣服,但是手臂上的体温有些冷。
衣服上明显带着海风的气味。
湿漉漉的,好像还带着点水汽。
更关键的是,厕所不在他走过来的那边,那边是大门。
顾流心里有了点数:他是刚出去才回来,恰好被我撞见了。
他有事情在瞒着我,顾流想。
但是既然哥们不想说,那我也不会去问的。
顾流走去厕所,开灯放水。
有点小秘密很正常。
反正他不会害我,我也不会害他。
两人之间这点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洗完手回来之后,哥们已经睡着了。
顾流窝上床,轻轻扯人鱼长长的睫毛,贺清的呼吸声依旧平稳。
顾流松开手。
这就睡着了,这么累的吗?
人鱼的尾巴甩了甩,下意识把顾流搂住。
睡得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