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俞里睁眼盯着天花板回神后，于珏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胸口处依旧有不可忽视的闷痛，她偏眸，对上了于珏那张笑嘻嘻的脸。

“我给你去叫医生，你等一下你。”

医院里面消毒水气味很重，俞里住的是单人病房，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果篮和鲜花，此刻外面夕阳红了半边天，正是宁静安好的时候。

“你命大，那颗子弹偏了，没打中心脏。”

于珏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正认真地削皮。

“我枪也找回来了，那栋房子的男主人精神状态不好，以碎碎尸的方式杀了自己的妻儿，我说出来你也不要太难受，那个躺在浴缸里面的人最后失血过多，没救回来。”

削苹果的声音把俞里的一些思绪唤回来，她看了一眼于珏手中像是一条手链的苹果皮，默了一瞬后，扫视了一圈病房。

“你记得张海仁说的花姨吗？昨晚我们警局突击了那诈骗团伙的老窝，并未找到花姨，你猜花姨在哪？是谁？”

“……那个卧室的主人。”

俞里的声音有些虚弱。

“床底下的钱是赃款，那间卧室里面的文件大多数都是诈骗团伙的资料，我那时候发现之后原本想告诉你的，但被那个男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卧室的主人是那栋房子男主人的女儿，也是浴缸里中年妇女的女儿，我刚开始以为那中年妇女捡枪是为了在精神状态不好的丈夫面前自保，后面我们审讯那个男人的时候，才知道，那把枪是女人给自己女儿捡的，她知道自己女儿在从事什么工作，加之那时候我们在收网，她担心女儿的安危，所以把枪捡了回来。”

于珏感叹般说道：“按照那个男人的话来说，那个所谓的花姨，就是已经被肢解进水池的那个女生，也就是你躲的那间卧室的主人，最后是为了保护自己母亲，被发疯的男人先一步杀了。”

“是有些唏嘘不已，但那个花姨骗了这么多人的钱，毁了这么多的家庭……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下场会这么的——破碎。”

俞里胸口因为伤口还在发闷，她的脑袋现在有些杂乱，于珏配枪和那栋房子，这两件事大概可以捋顺了，但是其它的呢？五条悟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女生……

还有，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人交谈的声音，那时候心里有道声音让她记下，可是睁开眼，哪些人说了什么，她很多都忘记了。

只知道，他们好像提到了，什么五条老师，那么他们提到的人，会是五条悟吗？

于珏时间很紧，但俞里也算是因为他才受伤的，这些天，在俞里恢复的时间里，他也会抽时间过来查看。

在俞里已经可以下床独立行走之后，这些天忙晕了的于珏终于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说的那个心外科医生的女儿，我查过的了，医院没有这个人，你口中睡说的女生现在身份不明喔，我有猜想过那个女生为什么要引我们去那里，但是如果这样子的话，张海仁的事情就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

于珏疑惑地挠脸，小心翼翼地说道：“或者那个女生是你的错觉？但是你又能得到这么多的信息，这又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张海仁怎么样了？”

“不太好，我们找他的那晚，他母亲在后半夜因病离世了，现在丧事也已经处理完毕，我去找过他，他说自己会按照他母亲的遗言好好活下去。”

“你也别想太多了，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吃大餐，现在你先好好调养身体吧。”

不知是在医院的哪一晚上，俞里没有任何的睡意，病房里就她一个人，很安静，若是五条悟还在的话，也许可以和她说上话。

她胸口的伤口已经好很多，虽然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情况比她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病房里太安静，实在是太无聊的她，拿起了旁边连着充电线的平板。

可伸过去的手却握到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一愣，偏头看过去。

不是五条悟，而是那个女生。

不知何时，那个女生已经进到了病房里。

女生死前的模样，她见过，不是水池里那些七零八落的肢体，而是在那间卧室里，她翻看到的相册。

“那个哥哥不见了？”

女生在俞里的床沿坐下，银色的月光透过她身体，落在了病床上，而白色的床铺上，没有任何女生的影子。

“在医院碰鬼的概率是大些。”

俞里把手缩回来，忍着胸口的闷痛，她自力更生地坐起来，靠在了床头上。

“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

“我的确快要消失了，”女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还以为我会像电视剧里面那样，可以活好久好久，再不济，也可以成为个鬼王什么的，骗了这么多人，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些不值当。”

俞里沉默了好一会，才问她：“你之前说过的，他不是这里的人，是什么意思？”

“啊……你要问的是这个啊……我以为你会问一些其它的。”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帮那个中年妇女找回被盗窃的钱财？问你有关张海仁的事情？”

女生接近透明的脸看向俞里。

“看来，你了解到什么了。”

“于珏说过，那个男人的口述中，在杀你之后，只是把你母亲的手腕割断然后把你母亲放进水池里，如果我们早点到那里，也许能把你母亲救回来，也就是如果我们没有帮那个中年妇女查找丢失的钱财去向，早些到那里，或许你母亲能活下来，你能为救你母亲挡在男人面前，甚至不怕死亡……但你却让我们在这紧迫的时间上，先做了另外一件事。”

俞里也看着她，幽幽说道：

“如果我第一次遇到的女生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它’不在意你母亲的死活，在某种目的的驱使下，‘它’指引我们去找张海仁。”

“而这个目的，不在那位中年妇女钱财上，不在你母亲的死活上，不在于珏的配枪上，而是在于——五条悟身上。”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女生盯面色淡薄的俞里，在门外护士的滚轮声消失之后，她扯着嘴唇一笑。

“的确是这样没错，只不过当时和每一次和你接触的，也是我，只是当时，我的躯体，并不受我控制。”

“我死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我知道我母亲还没死，但是我这模样根本能把我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于是，我在外面飘荡，在医院，也就是这里，我忽然感觉到——”

女生眼睛盯着自己已经接近透明的手。

“我身体不开始不受我控制，也就是在那时，在那台阶之上，我遇到了你，说了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直到你再一次从外面回来，我才能慢慢地控制我自己，然后，我告诉你我家的地址。”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家发生的事情。”

女生朝俞里幽幽一笑，说：“你真的以为，我们什么都可以说的吗？”

“……”

俞里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的确，抛开陈明也许有包庇徐浩的心理，秦云明知害死她的人是陈凯他们，没有直接告诉俞里，而是依旧是只身入局，把她引去埋尸的地方。

“所以啊，你没有觉得奇怪吗？那个哥哥什么都可以做，但是呢？我们连我们怎么死的都开不了口。”

女生身体好像更透明了。

“我这一生骗了不知多少人，死后也被人拿来当棋子骗别人，说起来还真是有些让我感觉到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