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
“小安……”
稚嫩的童声和颤颤巍巍的老人声相继响起,是林期和李奶奶。
“我的天爷啊,你这是……你这是怎么……”李奶奶扶着门,僵硬又急迫地跪在地上,颤抖着想要抱起程祈安。
但她年纪太大了,将近昏迷的程祈安比平时要重,她根本使不上力。
林期像是被他脸上的血迹给震住了,愣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往村口奔去。
“是你爸……打的吗?”李奶奶用衣服下摆擦着程祈安脸上的血迹,佝着背,干涸的嗓音愤懑地说着,“杀千刀……遭报应的,老天收的,死了……死了好……”
死了好……
死了……
好……
程祈安意识消失前,迷迷糊糊听见这几个字。
“唔……”
不知过了多久,程祈安睁开眼睛,阳光透过门窗照进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你醒了。”林期的声音响起。
程祈安这才注意到床边趴着一个人,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林期满脸难过关切地望着他。
“嗯,嘶——”程祈安想要点头,结果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别动,你头破了。”林期忙上前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好,顺手再给他掖好被子。
“是不是醒了?”
“听着好像是。”
屋外传来两道人声,随即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几个中年男人走到床前,多数是村里人,不过还有两个程祈安没见过的。
“孩子,醒了啊。”
没见过的两个人站在最前面,面容温和地问着程祈安。
程祈啊脑子混沌,疑惑又防备地看着他们。
“没事孩子,你好好休息吧。”
“孩子刚醒,别打扰他休息了,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见程祈安状态不怎么好,体恤两句后又将围在床前的人都招呼出去。
过了几天,程祈安能下床了才在村民口中将事情经过听来。
“你说这不是巧嘛,那晚老李家办白事,戏班子唱戏,全村人都跑到村口去看热闹了,家家户户都没人,也就没人听见老程掉河里的动静。”
“诶,这谁能料到。”
“是啊,只能说都是命,阎王爷来了,挡都挡不住。”
“就是可怜老程家那个小娃了,现在成了孤儿。”
“嘿,那也不一定是可怜。”
“你这话说的。”
“本来就是,老程什么人你们不知道,他家那小孩三天两头一身伤,死了也不见得对小孩是坏事。”
“诶,这话你不能乱讲,死者为大。有个爹总比没有好吧,那小孩现在成了孤儿,家里没大人,以后怎么办?”
“去镇上找干部啊,有人管的,我听说隔壁村一个五保户还有人给免费盖了个水泥房呢,盖得还不赖类。这活生生的小娃,还能没人管?”
程祈安家里没有大人,程远山的尸体也不好处理。
村里人试着去镇上找干部,本来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有人管最好,没人管也办法,只能算程祈安命苦。
没想到,镇上还真派了两个人过来了解情况,也就是程祈安不认识的那两个人。
程远山的尸体在程祈安还昏迷在床时,便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理由下葬了,程祈安都没见过他的遗体。
镇上派来的两个人多方走访问询后,本来是打算将程祈安带走送到福利院的,被程祈安严词拒绝了。
最终在多方商讨下,采取折中办法,让程祈安还留在村里,名义上托管在李奶奶家,村里人好心的话,平时给口饭吃就行。
镇上时不时派人来看看情况,送些东西,直到程祈安十八岁成人。
就这样,在这一年秋收季后,冬季来临之前,程祈安成了孤儿。
不过,他一点也不伤心。
程祈安和林期并排坐在门口,看着树叶泛黄,乘着秋风在空中翻飞;看着大雪纷扬,在屋檐边结出透亮的冰柱;看着房梁下归巢的燕子,叽叽喳喳欢叫不止;看着桑树上挂满果子,青涩诱人,直待成熟。
后来,桑葚陆续着色,直到一颗颗果实全都变成深紫色时,镇上再次来人了。
“九月份,我们会给你办好入学手续,到时候你就可以去镇上读书了。”
“好。”程祈安笑着点点头。
“哦,对了,还有你,林期。我们顺便也反映了你的情况,把你的入学手续一并办理了,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提前和校长沟通过,将你们两个安排在一个班。”
这话有些长,林期看着面前不停张合的嘴,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们。”程祈安替林期回话,郑重地道谢。
随即转头看着林期说:“我们一起上学。”
“好。”林期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