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见周茹不解的模样,低头抿了口茶,望着摇曳的烛火说:“至于周苒的事情,是你们的家事,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为何?”
“因为你在众人面前打跑了吴老二。”
周茹恼他话里有话,不能直接说清楚,但如今在陌生的上京,却也只能相信他了。
“顾将军被怀疑谋逆,正是源于一封书信,那信写的都是大逆不道之话,且不仅字迹吻合,语气用笔皆为顾将军本人的习惯。我得知后便一直追查那封信是被谁发现并上交的。”陆祈语速极慢,神情有些严肃。
“是吴老二?”
“不,我四处打听,得知那人正是吴老二的好友。前些年,他们一同赴京谋生,没有手艺在身,整日在街游手好闲。但一年前他好友却失了踪影,而且在那之后吴老二不知为何阔绰了起来。”
周茹听的有些糊涂,抬手扶额思索片刻后,凝眉问:“那人怎么会发现顾将军的信?”
“据说是在运货路上饿晕,被顾将军家人救于顾府,而后在家中无意间发现了这封信,便立马告发刑部。”
“好一个恩将仇报!”周茹气得站起身,呼吸急促,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人痛揍一顿。
“周姑娘,动怒是没有用的。”陆祈跟着起身,低头垂眸望着周茹,语气温和,似有安慰之意。“如今,找不到告发之人,我们可从吴老二查起,追查他银子的来源。”
周茹慢慢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闷声应下。
陆祈走向窗前,本觉寒冷想取下木杆关窗,却被月色吸引,立在原地喊了一声“周姑娘”。
周茹目光投向站在窗前的陆祈,那人看似弱不胜衣,却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傲气。顺着陆祈的目光,她抬起头,只见残月在空,月光微弱得像是在怜悯这大地。
她心中五味陈杂,话在喉里说不出来,只能苦笑一声,最后再叹了长长一口气。
陆祈感受到她的情绪,取下撑着窗的木杆,合上窗,别上门,又回到那副笑脸盈盈的模样。
“周姑娘莫要恼了,夜已深,我们明日再谈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周茹不解,凑近一看,他竟找出两床褥子。
“周姑娘,我这人打小就喜欢睡在地上,那床就留给你了,要灭蜡烛便喊我吧。”陆祈将一床褥子铺在地上,另一床盖在身上,熟练得躺好,闭目凝神准备入睡。
周茹自然听懂言外之意,大婚之夜总不能分房睡,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想到她的感受,早就准备好了褥子。
她长袖一挥,运了几分力,四周蜡烛便已熄灭,压根不用陆祈亲自去灭。
一整夜周茹都睡得不安稳,反复在想若要追查吴老二,那唯一能查的便是周苒之死,可究竟是谁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周茹揉揉眼醒来,环顾四周都未见陆祈,只见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三夫人,你醒了,我叫秋雨,是来侍奉你衣食起居的。”秋雨低着头立在床边,随时等待吩咐的模样。
周茹还是不太适应被人服侍的感觉,大婚那天是因为本心不愿,如今又无其他原因,何须他人服侍。于是她便起身,自己洗漱换衣,坐在铜镜前尝试戴簪子。
忽而想起什么,便转头问秋雨:“陆祈呢?”
“三公子在门口等着,想夫人醒来后一起前去主屋敬茶。”
周茹一听便有些着急,偏偏怎么都盘不好头发。秋雨见周茹不太会盘发,还是凑近给她收拾,周茹想着时间紧,还是默许了。
“谢谢你啊,我有些手笨。”周茹讪讪地笑着。
秋雨先是惊讶半刻,而后立马低头继续打整,默不作声。
收拾好后,周茹看着铜镜中盘发的样子,想起儿时在乡下看到成亲后的盘发女子,甚是羡慕其成熟姿态,一晃眼,自己也已变成那副模样。
出门之前,周茹想把软剑继续别在腰间,却被秋雨止住。
“三夫人,这是不允许的。”
周茹纵使再不愿放下剑,但是转念一想,就只是去敬茶,应该是用不到剑,便也应了秋雨。
而后,她推开门,放眼望去,晨光熹微,想来今日应该也是个好天气。陆祈穿着一身月牙白锦袍,背对着她,立于树下,身姿笔挺,他目光投向远方,似在思索。
周茹不知如何称呼陆祈,便只是走近轻咳一声。
陆祈回头,与周茹对视片刻,又把视线转向其身后的秋雨,眼里闪过一丝审视,但转瞬即逝,顿时眼眸一弯说着:“夫人起的有些晚,为夫等了许久。”
周茹耳根一红,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那你为何不叫醒我?”
“今早我喊了夫人的,但夫人没睡醒就回答说再睡一会,我便识趣不再多喊了。”陆祈笑得愈发灿烂了,眉眼弯如月。
周茹更加无地自容,好像确有人轻声唤她,但她还没睡醒,就糊里糊涂说了些话。
陆祈见周茹微红的脸颊,压下嘴角,边向前走边说:“算不得很晚,此时去也正好,夫人且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