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早死过一次了吗?
感知不到一点妖气甚至是鬼气,祝余脑中就像打了结的毛线团,就连从哪里开始的不对劲都找不出。
就这么跪了一下午,还缠着伤的祝仞实在看不下去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逝者已逝,就算你再怎么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
数日未见,祝余是有些担心他,但见他还有力气调侃自己那想必也是好的差不多了。
可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祝仞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同她一起跪在蒲团上轻轻握起她的手把脉。
“还好只是一些内伤,要也破个窟窿你可没力气还能跪在这儿。”
“……”
祝余的思绪顿时飘回到那日,她原本也躲不过长臂的,是雨师妾替她挡了下来。
“小叔,你也觉得他是真的死了吗?”
见她还不愿放下,祝仞欲言又止地沉了一气,将事实说了出来。
“他在还未坠至井底时便已没了气息,那时还尚有挽救的余地,可接踵而至的剧烈撞击却将还未来得及离体的三魂彻底压破,这才使焚烧时呈了青焰。”
而青焰,便是魂魄散尽时的最后余晖。
“如此说来,确实是死了……”
她低低地附和着,可又猛然发觉不对。
如此常理那是对人而言,可雨师妾本是妖,况且他是受自己招魂而来理应也算是鬼灵才对,哪里来的三魂?
是啊,哪里来的三魂?
难不成……
他之前没死?!
所以他才会没有鬼气!不惧白日!甚至《三魂皆在!?
他并不是被自己招上来的,甚至说……他有可能是故意找上自己的!
“!!”
顿时毛骨悚然的颤栗传遍全身,醍醐灌顶的猜测让祝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她该震惊的不是他死没死的事,而是三百年前他一直并未被诛灭的真相!
“小叔!雨师妾没死!他一直没死!”
她紧抓着他的手,脸上尽是不安,一桩一件的事就像雪球般越滚越大,而这最后的真相也绝非她能承受的起的。
“你就……这般放不下他嘛?”
祝仞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他竟没猜到她已用情至深到这般地步。
“……”
对于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祝余表示心梗,可奈何自己都一头雾水也懒得继续和他理下去,当务之急,还是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要紧!
“总之!你们快逃吧!”
“他们认定我是罪魁祸首定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与荼蘼子,你们先下山,下了山再另做打算!”
祝家与禅西山关系匪浅,就算是被冤枉她也不能擅自逃走更何况还有更棘手的事等着她弄清楚,言罢,她拉起祝仞就往外推。
“你要真罪孽深重,哪还能从风洞中出来?”
他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她,停下动作望向他问道:“那是怎么回事?你替我洗脱罪名了?”
“你意外摔破傩面的事是大,可眼下要捉住那邪祟才是重中之重,山主发话,若是你能将功补过便从轻发落。”
“还要抓?”
祝仞点了点头,再看向她时的神情蓦然严肃了几分。
“在此之前,你还需要知道另一件事。”
被一头雾水的带去了后山,祝余这才发现上山时没遇见的生气原来是为了避免二次塌陷而搬到了后山。
可后山也算不上什么疗养的好地儿,搭着简易的户棚,用野菜湿柴生火做饭,甚至还有重伤的山民奄奄一息地随处躺着……
看着只剩半数的山民,死亡带来绝望悄无声息地漫上心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直到进入一座稍好的祠庙中,她错愕地睁大了眼。
祠庙中,荼蘼子正为躺椅上的人施针,那张形容枯槁的脸虽差异极大,但还是让她一眼认了出来。
“夯吉?”
见来者是她,夯吉死水般的双眸颤了颤,刚想开口说话可气灌入肺腑的一瞬却是一顿咳嗽。
“少主,都说了你现在可不能说话。”
荼蘼子恨铁不成钢地轻声斥责着,只能是将刚拔出的针又扎了进去。
祝余走近了些,倒是没想到他也伤得这么重。
“他伤势如何?也是被那邪祟伤到了嘛?”
荼蘼子摇摇头,有些惋惜道:“不是邪祟所伤,夯少主是在撤离时被利器击中了胸口。”
“利器所伤?”
“是啊,现在还卡在他胸口深处呢,看形状倒有些像个衣针。”
“衣针”两个字也似针锥入骨,让她猛然一愣。
“那……那东西还在伤口里?夯吉没事嘛?”
她这才反应过来,夯吉的脸色有些过于死气沉沉了,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小腹似有些隆起。
荼蘼子欲言又止,不是不愿说而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替他把过脉,伤的很重已经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可……”
祝余等着她的后文,觉得荒唐的荼蘼子实在难以开口,只能将视线投给她身后的祝仞。
“在他渐息的脉象中诊断出了另一种脉象。”
“什么脉?”
祝仞看着她,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道:
“是与他不同的,来自新生的脉搏。”
祝余懵然,他言简意赅道。
“是喜脉,他有孕了。”
“不仅他,在山中丧命的人如今皆有了孕。”
随着他走去寺庙□□,只见丧命的山民被搁置在草席上,飞蝇嘤嘤嗡嗡地纷扰着,一眼便知已经死寂,可每具尸体怪异隆起的小腹却又似在彰示着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