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你娶我吧。”
这是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甚至当他连“对不起”都没说时她就抢先说了。
宿弦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询问自己怎么了,也不是继续和他势不两立,而是楚楚可怜地让他娶她。
惊诧之余,陆渊狂喜,一场大病过后,他的阿宿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折磨自己也不再折磨他。
陆渊握着她冰凉的手,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只道:“好!”
宿弦讶异道:“正值国丧,你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吗?”
“死人又如何能左右活人?他死了,难道还要本王给他守丧?况且,我早就想娶你了,娶你一事,本该是我先开口的。”他说。
全府上下都惊讶于往日不苟言笑的宿弦姑娘大病一场后竟开朗了许多,连笑的次数都比过去多了不少,她高兴啊肃王殿下就高兴,那全府上下的日子都好过多喽!
最高兴的当属乌思行,他和他九族的命可算是保住了。经此一遭,他日日抄经礼佛,就差遁入空门做个癞头和尚!
宿弦起初并不相信陆渊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的要求,她认定他今后定会迎娶一位高门贵女,成为他登上最高位后的助力。
可是他告诉她说:“我陆渊此生只爱宿弦一人。”
他说的是“只爱”,并未承诺“只有”。
宿弦明白“爱”和“另娶”是两回事,当他成了皇帝后,不会只爱一人,那样的爱她也不在乎、不需要!
陆氏一脉惯会骗人。
流血杀戮的阴霾下,肃王府倒一片祥和,人人都稀奇堂堂肃王在操办婚事上竟亲力亲为,小到款待来宾的器皿托盘,大到婚服,须得他一一过目才行。
丫鬟婆子捧着成套的首饰和婚服送进西院小筑,依次排开在她面前供她挑选。
金线在名贵细腻的红纱上绣成精致的纹样,足足有五件新妇的嫁衣随她决定。
婆子殷勤地给她讲解道:“夫人,这些婚服都是青州的锦缎世家上供的,由胤都的名家巧匠裁成礼服,宫里老道的绣娘缝制金线,可谓是样样都好。家主命他们制成款式各异的五套,说夫人喜欢什么样的都好!若是夫人不喜,立即命人重新修改。”
宿弦蹙眉道:“还未成婚,不必以‘夫人’二字称呼我。”
她听着只觉讽刺。
婆子心想,肃王殿下成为东陆之主的事已成定局,怕是很快要改口叫“娘娘”了,夫人自然不如娘娘霸气,所以姑娘才会不悦。
“是,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婆子边回话边作势要去打自己的嘴,宿弦无心应承她们的谄媚,没说什么,目光只落在面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婚服和一盘盘珠宝首饰上。
她用指尖抚过柔软的红纱,抚过冷冰冰的白玉,抚过夺目的金钗——两只凤凰钗栩栩如生,价值连城。
“如今真是日子好起来了,我流落民间时,连饭都吃不起,何曾肖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东西竟触手可及…”
宿弦说得小小声,其他人听不见。
她还寻思着,托盘里的任何一样首饰,就算是那件最不起眼的耳坠,都足以让寻常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都好。”她说。
婆子恳求般地询问道:“姑娘,您选一件婚服,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才好同殿下交差去。”
宿弦扫了一眼,拉起第三件的衣袖,说道:“这件吧。”
她选择这件,是因为它的红而不艳,让她想起红枫镇的满山枫叶。
婆子挥了挥手,一排丫鬟便捧着礼服珠钗退了下去。
“姑娘,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老奴这就同家主交差去。”
“福气?是吗…”
人人都坚信她嫁给权势滔天的陆渊是她的福,没有谁问过她一句。
因为他们都是旁观者…
和下位之人。
仅此而已。
这些天陆渊解了她的禁足,宿弦也能自由在府里走动,不必囚于一方小院。
她自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陆渊。
府里正张灯结彩,所见的每一个人无不对她笑脸相迎,声声道贺。
自打十一岁入肃王府以来,从没见过那么热闹的时候。
听下人说,大人此时正在自己的院里核对礼单。
于是,她果然看见陆渊正在案前用笔勾画着名册。
宿弦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朝里看去。
“阿宿…”
伏案之人眼中溢出欣喜,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自己,而且看起来宿弦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还略带苍白,但至少不见死色。
陆渊连忙搁笔起身,满目温柔地扶住她。
外头风大,可不能吹坏了自己的新妇。
“阿宿,婚服你可还满意,若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吩咐下人去改。”
“满意,已经很好了。”她应和道。
陆渊才结束了一场宫廷政变,肃清了一波人,又亲自操持婚事大大小小的事宜,眉眼间难得流露出疲惫。
“这些小事,你交给丫鬟小厮去做便是,何必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没什么事比娶你更重要,那不是小事,我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宿弦一怔,避开他深情的眼神。
“阿…渊…”她艰难地叫出口,“大婚之前,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不是别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济善院。
已经好久不见故人,院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容婶费心,也不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缺不缺过冬的被子和厚衣?
离得远远的,就听见小豆子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呔!我小豆子乃是将来东陆第一名将!且看我建功立业,到时候当了大将军,就赏赐你无数桂花糕!至于丫丫,本将军就赏赐你漂亮的绣鞋!”
只听见孩子们叽里呱啦地争吵起来,纷纷向小豆子讨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我呢?小豆子,你打算赏我些什么?”
济善院的大门被推开,一对佳人走了进来。
“宿弦姐姐!陆渊哥哥!”
刚刚围着豆子的小孩们兴高采烈地围着两人,把豆子晾在一边。
院中的女人还未放下手中的针线,老人杵着拐杖,赶紧迎了出来。
容婶激动道:“哎呦!是姑娘来啦!肃王殿下也来啦!怪不得今年济善院的大银杏树落了一地金黄,原来是迎接二位贵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