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霖九的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这不自觉的表情一一收进了袁绍的眼中。
“……同车,颜如……”
听见身侧的声音,花霖九回过头,她的耳朵刚刚被淹没在了外面的人声鼎沸中,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说话声。
“嗯?本初,你说什么?”她眨眨眼睛。
看着眼前人的神色,袁绍却摇摇头。
“你听错了,”他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明明就说了什么嘛。
花霖九果然还是很在意。他刚刚念的都是短句,想必大概是什么诗文吧——袁绍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文绉绉地骂自己吧?
马车一路向洛阳城郊驶去,途中花霖九就察觉到了异样——屁股,好痛!没有减震功能的古朴马车,颠簸起来简直要把她的灵魂都给抖出去了。她好想揉一揉自己遭罪的屁股,可是当着袁绍的面,她不能。
她要,矜持!
等下了马车,花霖九的脸色尤其难看,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分离成了两块碎片,娇贵的现代人果然不适合古代啊。
这时袁绍从她身侧经过,低声道:“回去我让人给你做一个坐垫吧。”
果然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啊。花霖九感激涕零地点头,在这个瞬间,她眼中的袁绍似乎被镀了一层金身,上下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接下来的路程是一段林间步行。袁绍今日穿着一件水色薄衫,在斑驳树影下仿佛荡漾的波纹般漂亮,花霖九跟在他身后,仿佛又回到了过往,她还是幽灵时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只是那时她是自上向下的俯视,而现在,她才发觉原来这个人是这样高大。
脚下的路虽然都是干燥的泥土,但坎坷不平,还是有些难走,袁绍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着花霖九,若是到了难行的地方还会伸出手牵引着她。直到通行到了平坦之处,花霖九才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他们刚才好像牵手了啊。
噗。脸顿时又红成一片,花霖九立刻手忙脚乱地试图用手掌为自己降温。她正告诫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的袁绍停了下来。
“阿九,我们到了。”
他微微侧身,展露在面前的是一间被树林围绕的茅屋,屋前还生长着花霖九叫不出名字的淡黄色小花。袁绍轻声介绍:“我祖父曾欣赏这里的景色,所以搭建了这间茅屋,年幼时家里人曾带我来小住过些日子。只是后来荒废了。原本屋前这片空地,是用来种些我祖父喜欢的花卉植物的,现在也仅仅是空地了。”
他语气里带着惋惜,花霖九也被带动了情绪。但如今内忧当头,又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做那些事呢?
就在此时,那茅屋的竹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面目清秀,看着格外年轻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一见到袁绍,脸上浮现出了欣喜,可目光转到花霖九身上时,一双眉头又皱了起来。
察觉到对方的不悦,花霖九也紧张起来。而袁绍在她身边轻声安慰:“不用怕,逄先生不是恶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恶人。花霖九抿着嘴唇想,但我的警报系统在告诉我,对方一定不欢迎自己。
那名男子快步上前行礼,向袁绍打招呼:“本初公子,今日王生他们又来拜访了。”
听到这句话,袁绍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这些反应都落在花霖九的眼中。而很快,对方又将话头引到了她的身上:“本初公子,这位姑娘……不,这位小友我从未见过。”
他改口得慢了些,花霖九暗想自己的伪装果然是脆弱不堪的啊。
袁绍的解释很诚恳:“逄先生放心,她是我信得过的人。之前的那名小厮,似乎被我叔父带去问话了,我看他左右为难,便让他不必再跟随我了。”
这件事花霖九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想来其实自己被带出来也是袁绍自己的算盘。
解释结束后,袁绍又向二人介绍彼此:“阿九,这位是逄纪,逄元图先生。逄先生,她姓花,出身吴郡陆氏的旁支,现在在袁家为我做事。”
吴郡花氏这个身份,袁绍是介绍得越来越顺口了。但花霖九也察觉到,许多人在初见她时不屑一顾,却在得知她是袁绍的门客后又尊重了许多。这个时代看重门第出身,所谓的举孝廉制度早已被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弄得破碎不堪,他们真正仰赖的也不过是袁绍的身份罢了。
不过这招似乎对逄纪没什么作用,他警惕的表情可一分没少。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带着二人走进了那间看似破败的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