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考究的男人从城市中最豪华的飞艇上下来,锃亮的真皮皮鞋先落在金鸡王宫酒店的门口,随后裤脚垂落,不染尘埃。
他出身高贵,选择记者职业,完全是兴趣所致,今天到了那位采访对象的二次评估的时候,他打算全天陪同,通过日常观摩,写出惊天动地的女冒险家的传奇人生的故事,给那些无聊的上层人士和那些热衷于冒险的年轻一代们一点惊艳的谈资。
酒店主人像是方才知晓记者到访的消息,手杖和天生的第三条腿一样毫不费力地加速前进,陀螺一样旋转来到了男人面前,“多米诺斯先生到访,真是令我金鸡王宫酒店蓬荜生辉啊。”
男人挑了挑矜贵的眉毛,示意跟踪摄像机不用记录这一段,“叫我亚当就好了,乐蒂小姐还未出门吗?”
约翰·昆西毫不在意对方的疏离,东道主一般,将乐蒂划作自己阵营,“想来是此前累坏了,乐蒂小姐造访我金鸡酒店后,除了与我的家人共进一顿午餐后,再没有别的外出活动。”
亚当看着飞行器的收音话筒还紧靠着说话方,眉头一紧,真想直说不要对不值得的人浪费能量,但那听起来太无礼了,只得说,“您告诉我乐蒂小姐住在哪一层楼,我自行前去就好了,老板生意繁忙的话,还是。”
“诶,怎么会,那边特意交代了,现下我们整栋楼里都只招待了乐蒂小姐一位贵客,不忙不忙,我送您上去,顺便和乐蒂小姐打个招呼,问问这几天的服务还满意吗?”
金灿灿的封闭轿厢里,男人率先一步走了进去,随后是丝绸西装的墙如山一样堵在面前,男人不自觉地带上了鄙夷的笑,真是没品味。
走廊尽头,初始清洁机器人双手交叠搭在后背,只靠双脚来回固定地毯,一路喷洒着芳香剂,一个女孩身穿千疮百孔的极具先锋设计感的棉布长裙,裤脚拖把一样垂在地上,背上扛着一堆破铜烂铁,双手扶在背后,她在模仿机器人的姿势。
清洁机器人掉转了方向,乐蒂绕到了它们的前面,假装是被模仿,正和来客迎头撞上。
哗啦——
隔着薄膜,行李散落,清洁机器人好心地走了上来,帮她一样一样捡起来,很快就没有多余的手了,两脚原地倒腾着,倒有了几分自然人的可爱。
亚当极具绅士风度,率先开口,“乐蒂小姐,是在锻炼身体吗?”
乐蒂挠挠后脑勺,冲约翰说道,“这位是?”
约翰对乐蒂压根不记得这记者里的头号财主而感到狂喜,越发因为自己关系上与即将被新闻报道的女主角的亲近而感到窃喜,不得不咳嗽两声,压抑住笑意,“这位是亚当·多米诺斯,您此前和他约好了今天的采访。”
亚当立刻续上话,怎么说他也是从小就见过世面的人,反应极快,“乐蒂小姐,叫我亚当就可以了,恕我冒昧,前来造访,我希望我们的采访不拘于传统的对坐模式,您介意我陪同你前往检测中心,路上我们简单聊聊可以吗?”
难掩对着装考究的男人的厌烦,乐蒂背过身去,一把拎起那些行李,解放了机器人的双手,他们的支架胳膊又老态龙钟地背过身去,双脚腾挪着继续工作,最靠近乐蒂的地方麦香味尤为浓郁,舒缓了乐蒂的情绪。
“你到楼下等我吧,我收拾收拾,”不能明面拒绝,只能尽量减少接触时间,“昆西先生,我的房间里有个地方好像坏了,您能进来帮我看看吗?”
约翰因为在三人单独在场的场合里得到唯一女士特别的礼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得,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他怎么能进单身女士的房间呢,“我叫我的妻子,或者……”
“不用麻烦她了,多米诺斯先生还在等待,我们快去快回就行了。”
约翰先一步进了房间,门在身后啪地关上,古董门的声音震得他身上的肉猛地一跳。
他看着靠在门上的乐蒂露出笑容,嘴唇扭曲着勾起难堪的弧度,“这不好吧!乐蒂小姐,我确实英俊非凡……”
“打住,我想知道我有没有个人的通行工具,我不想和那个男人同坐一辆飞艇。”
果然老乡真是心直口快,原来是这个意思,“当然有,你也可以使用我的,或者我派人送你,这样你也省得对他找借口。”
做有关人来人往的生意的人果然不一样,一点就透,“那最好,让人接送我吧,还有外面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历,我有些东西是不是不能说。”
“外头那个算什么呢,怎么说呢,就是祖上往上数七八代,都住在主城,他的祖先在这片土地上经营的时候,主城还不叫主城呢,采访的时候,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找人润色文章。”
“什么意思?”
“您觉得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他会找好几个人添油加醋,写成那帮人最爱看的传奇故事,结果对您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也无需多加戒备。”
乐蒂感慨,有半个熟人是好办事多了,行了,可以准备准备去见寇恩·纳斯了。
“嗯嗯,您房间里哪里破了,我给您看看。”
乐蒂神色未明,瞥了一眼。
“啊,懂了,”约翰很快在实木桌子上敲了敲,又进卧室抬了抬床。
乐蒂神色更复杂了,这动静要是能传出去,那他们刚刚说的话岂不是也能被听到,她走了过去,拍拍约翰的肩膀,终于摸到了丝滑的面料,轻易输送了身体因为简单运动而升高的体温,“房间隔音效果很差?”
约翰·昆西不解,“这几天睡着的时候很吵吗?不应该啊,这下面百来层都只住了你一个人。”
“那你在演什么?”
“哦,哦哦哦,”约翰·昆西再次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被肉粉色的嘴唇完美地拖住,“嗨,我这顺手的事,那咱们出去吧。”
他那为了搭配薄荷绿西装的深蓝色领带歪了。
乐在仓内穿好了夹克,顺手将桌边的一盘新鲜的蓝莓塞进嘴里,“你的衣服,照照镜子再出门。”
“啊!”约翰捂住衬衫,以为是刚刚的大幅度动作让纽扣崩了。
他在镜子前重新打好了领带,“您可别提他的姓氏了,这种人最忌讳姓氏背后的奉承意味,他说叫他亚当,那叫亚当就好了,反正恭维顺从总比不经意的得罪好。”
在他觉得被信任过后,和乐蒂的关系都亲近了,苦口婆心地叮嘱着,“傍晚记得要回来,别超出时限还在外头闲逛,虽然你现在有豁免权,但真惹到了顶尖的那波人,谁都救不了你。”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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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白色棉花一样蓬松的建筑立在此处,边缘完全不锋利,甚至有种给风就能起飞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工艺技术可以把建筑做得如此轻盈,这是第二次光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