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注意到冰织羊进来,洁世一立刻摘下耳机,下意识对他勾起唇角。
冰织羊垂眸,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刚刚听完父母单方面的争架,他身心俱疲。
脑子里似乎还充斥着叽哇乱叫,中年男性粗犷的训诫,对方还下意识当自己是好操控的傻瓜,情不自禁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口吻比起商量更像命令。妇人则更直接,喋喋不休千篇一律,一段话翻来覆去讲上好几遍,亲情牌打不成,又开始扯虎皮拉大旗,兜兜转转结局都逃不过以「养育之恩」压人。
窒息。
那两个人不爱他,过去看重他的「天赋」,现如今觊觎他的「前途」。
他们恐怕巴不得毁掉自己儿子的幸福,这样孤身一人的「冰织羊」就能重新回到过去,对他们言听计从的状态了。
早就知道的事呢,和小时候根本没两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令人不快。
冰织羊一言不发脱鞋,钻进被窝,把烦躁压抑成一颗沉默的小球,自己如同鼠妇般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怎么了?”洁世一不明所以,把比赛按了暂停。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冰织羊。
表现得太明显了吗……冰织羊往下缩了缩,拿被子蒙住头。
他心知肚明,最好的做法是自己马上爬起来扯个谎,把今晚的争吵埋进沙堆,一脚踢散沙堡,风会把见不得光的故事带走,他所隐瞒的过去也能轻描淡写揭过。像现在这样孩子气的一声不吭,靠人猜心思,把低气压施加给伴侣是大忌。
可他什么都不想做。
好累。
“冰织?”
即使心里清楚什么是正确的,比如此时此刻他应该倒一杯温水,神色如常地爬起来和洁君插科打诨,或许拿起switch开一局斯普拉遁转移注意力,再不济到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睡前与丈夫交换一个浅浅的晚安吻。
一如既往,复刻每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那才是一个“优秀丈夫”活该履行的职责,正如洁君长久以来对他做的那样。
只是他很难过,仅仅想安静地躲在被窝里,短暂地逃离外界的一切。他不想在乎沙堡了,就像在打电话的那短短五分钟里,冰织羊无数次祈求世界毁灭,理智回笼时,他为自己偏激和逃避的想法感到惭愧,想起一个房间之隔,洁君还在等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思绪万千,密密麻麻把他缠死在蛛网里。
“你需要一个人待会儿吗?”
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洁君是很好的人,洁君没有犯任何错。身为一个成年人,由自己带来的危险因素,应该由自己负责处理干净,负面情绪不该波及到丈夫,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可他真的好累啊。
“冰织。”
无论是谁,都别再叫他了!
啊。
下意识脱口而出,冰织羊猛地回过神,马不停蹄掀开被子坐起来,焦急地想为自己辩解。
没有指责,或是受到伤害的神色。
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因为冰织羊耍小性,斥责他不够优秀。
洁世一以一贯担忧的神情,全心全意注视着他的丈夫,“还好吗?”他犹犹豫豫地牵住冰织羊的手,“抱歉,叫了你几次都没有反应,是我太着急了,吵到你了吧。”
顷刻间,躁郁的情绪烟消云散。
“诶……没有那回事!”冰织羊摇摇头,颔首,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已经没事了啊,今天稍微有点累呢,抱歉害你担心了。”
洁世一认真观察着冰织羊的表情,确定对方的心情果真轻松了些,不由长舒一口气,“别吓我啊。”
他伸手,动作自然地揉了揉冰织羊的脸颊,后者不闪不避。
“冰织,如果你感到很累的话,可以告诉我。犯错误也好,任性、发脾气,这些都是被允许的。”
从被握住的那只手的皮肤,正源源不断输送来热量,像强硬喂了一颗定心丸,在浪里漂泊雨打浮萍,也有了锚点。
四目相对,冰织羊怔然,躁动不安的也愈来愈慢,逐渐平息。
啊啊,洁君又一次注视着他。
他的表现明明那么糟糕,洁君却全然不会去擅自期待他呢。冰织羊张口欲言,倏忽一滞。
噔噔噔。
“冰织?”洁世一困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接电话?”
响铃声不绝入耳,噔噔噔,掷地有声地催促,宛若魔音穿脑。
“诶,啊,那个是……”
心如擂鼓,冰织羊面不改色,强撑起自以为漏洞百出的微笑,如今也顾不得周到,“好像是推销电话呢,穷追不舍、一而再、再而三的。”
洁君相信他的话了吗?
“请不要在意,大概是之前填写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联络方式,不用接也可以啊!”
呼吸如浇筑水泥般沉重,在放大的一秒、两秒、三秒内,一瞬被拉拽成疲于奔命望不见尽头的莫比乌斯之环。冰织羊大脑飞速运转,顷刻间编织出数个足以自圆其说的谎言,又被他一一驳回。他看着洁世一,试图从对方关切的表情中寻出蛛丝马迹,来佐证自己的猜测如实。
洁君应该相信他的话了吧。
不对,根本没必要这样提心吊胆,是洁君的话,不会在意那些……洁君是绝对相信他的,洁君会站在他那边。
洁君是很好的人。
可是生活在那样健全的家庭里,洁君会不会认为他处理父母的方式太过残忍,继而认为自己是一个性格恶毒的人?难道要和盘托出包括他的童年经历,洁君会相信他吗?洁君会认为他那是小题大做吗?洁君会理解他吗?
如此温柔的洁君,能够对那样恐怖的父母视而不见吗?
……是了,与自己不同,洁君是很温柔的人。
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他需要更多的隐瞒、更多的补丁与狡猾,来把「冰织羊」的角色设定,堆砌成符合洁世一「期待」的样子。
铃声停了。
冰织羊狠狠松了一口气,宛如溺水时猝然上浮猛缓一大口气,堪堪放下心。
噔噔噔。冰织羊条件反射地转向手机,可他的手机是息屏,露出茫然的眼神。
奇怪。
洁世一看向床头,挑起眉。
响的是他的手机。
在冰织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洁世一长臂一伸拿起手机,当着丈夫的面,按下了接听键。
“喂?这里是洁世一,晚上好伯父……啊,京都那边应该是早晨吧,吃过早饭了吗?”
“是,伯母,我们过得很好,请不用担心。”
洁世一愣了一下,“诶……你说冰织。”他下意识侧过脸。
一无所知的、清澈的蓝色眼睛扫过来。
宛如无处遁形。
冰织羊呼吸极轻,像风化的石头,几乎看不出他胸膛有丝毫起伏。
已经结束了啊。
他即将辜负洁君的期待……
“抱歉,冰织他好像睡着了。”洁世一尴尬地摸着后颈,尽管知道电话那头看不见,仍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他不擅长撒谎,幸好隔着电话,对方也揪不出这个菜鸟骗子的纰漏,“是的,今年我们两个也一起回琦玉。”
“不麻烦,我爸妈都很喜欢冰织。”
咦?冰织羊反应慢半拍,睁大眼睛。
“嗯,您说的对。”
“啊抱歉——这边进了个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我之后再打给您。”
“呼……”挂掉电话,洁世一吐出一口浊气。
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一转眼,洁世一看见冰织羊傻啦吧唧地望着自己,一副脑子转不过来弯,蠢羊过载的好笑模样。
“刚刚说到哪里了……没错,冰织你总是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告诉我的话,要我怎么帮你呢?”洁世一颇感无奈,但让他果真提起精神搬板凳给丈夫上上课,他又实在狠不下心,只得态度不轻不重。
这就是极限了,让他对冰织说再重的话,洁世一做不到。
心跳声如雷贯耳。
洁君全部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
奇怪。
洁君即使知道了他的家庭状况,也没有因此对他抱持异样的眼光。没有怜悯,没有异议,一切仍一如往常。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吗?冰织羊乏力地垮下肩膀,捂住脸,从指缝间漏出呻吟,“真是的,那算什么?洁君原来早就知道了吗?只有我像个笨蛋一样担惊受怕……”
“那个,其实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的,”洁世一尴尬地挠脸颊。
两人的携程app绑定了亲密付,两年前一月后台提示,团购的另一方把票退了。但洁世一之前压根没往家庭矛盾那上面想,单以为冰织羊是退票重购。谁成想去年他也收到了相同的提醒,这就不得不留个心眼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冰织不想回家去,还一定要在他面前装出每年都会回家的假象。洁世一百思不得其解,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原因。
也罢,如果冰织羊不愿多说。那么对于不知情的自己,唯一能为冰织羊做的,好像也只有无条件信任他了。
因为是丈夫,冰织拿他撒谎是应该的。同样伯父伯母打电话过来,洁世一也会帮忙圆谎。
不管是球场上还是生活中,「洁世一 X 冰织羊」毫无疑问是共犯。
“我会耐心等待你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洁世一把手放在冰织羊头顶,“别把自己绷得太紧,我好歹也是你的丈夫,对我更任性一些也可以。不如说,我这边才是要拜托你,再更多地依靠我吧。”
再多信任我一些吧。
让我更多地参与进你的生活,了解你的过去,能更好地保护你。
因为他们是夫妻,世界上再没有一种亲密关系,比他们更加名正言顺。
“冰织,我希望能让你幸福。”洁世一说得何其认真,似乎从出入境办理大厅宣誓的那天起,他的每一句珍重与爱,都带着相同的分量,他真心实意想要与冰织一起构筑更好的生活。
淡蓝色的脑袋动了动。
冰织羊抬起一点脖子,几不可闻的低声道:“我知道哦……”
不管是交往,还是结婚。
自己做了很多很多,像洁君这样温柔的人,难以想象的觉悟。
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度过平淡日常的每一天。
因此他誓死捍卫两人的幸福。
·
「我抬头向天空望去,内心充满了强烈的虚无感。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得够远了,开朗的应援团呐喊声仍然吵闹。对于头也不回大步离开的我,父亲和母亲欢欣雀跃地送行。」
「一直到听不见那声音的地方为止,我麻木地走着。」
「BLUE LOCK?大概是孤独感把我带到了这里吧,因为不想回到京都的住所。然后我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在等待我,我在这里也属于异样的存在。」
「我的人生一直都饱受期待,所以多半,我已经变得很讨厌足球了……想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是父母的利己主义,我哪怕一点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呢……」
「事到如今,我却完全不反感来自洁君的“期待”。」
「这个愿望,不是其他人为我铺好的路。」
「而是我自己找到的,通往未来的钥匙。」
「我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改变,我有这样的预感。」
「那么走吧,从这里开始,我的NEW GAME吧。」
呼——好,这样一周目就结束了。
switch上弹出结局CG,冰织羊稍微坐直,活动酸痛的脖颈。转过头时,他看见洁世一的睡脸。
“……”
哈哈,睡得真熟呢。冰织羊忍俊不禁。
一瞬间,心跳也缓缓,蹑手蹑脚,仿佛担心吵到丈夫的好梦。
呼,真是拿他没办法……也只有洁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正常的睡眠了。
像自己就完全睡不着。
也许只是暂时的,但是第一次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从心所欲处理京都的事,不用担心洁君知道后会对他失望。
冰织羊把游戏机放在枕边,慢慢拉开被子躺下,枕头凹下去。冰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他安安静静盯着洁世一的侧脸。试探性地开口,“洁君……”
我能遇到你——
“嗯,嗯?”洁世一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冰织羊立刻噤声,目不转睛观察着他。
当事人还没醒,仍在睡梦中摆渡,回应冰织羊是下意识的举动。
恍惚间,冰织羊以为洁世一或许醒了,他丈夫翻了个身,胳膊搭在自己的被子上,终归困得没有睁开眼。
“没事了,冰织,睡吧。”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已经没事了。
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噩梦,都过去了。
他现在很幸福,未来会有更多弥足珍贵的幸福。用美好的回忆覆盖过去糟糕的回忆,最棘手的问题左不过两个人一起承担,万事有出路,日子总也算过得去。
所以别再害怕了。
没有人会在睡梦中离开,当他醒来时,依旧会看见洁世一平静的睡眼,自己再不会觉得孤单。
冰织羊眉头舒展,缓缓闭上眼睛。
被子……
比平时都更轻。
“洁君,”黑暗中,冰织羊用气声说,“我一直一直想要告诉你,谢谢你找到了我。”
耳机里响起游戏一周目的片尾曲。
“悠悠游动的模样很美吧,金鱼总是无忧无虑的真好啊。笑着这样说的你,真是天真。”
“你呀,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啪嗒啪嗒飘来浮去的泡沫,其实是它们无声的叹息啊。”
“快察觉到我是故作坚强吧,明明我就在你的咫尺之间。”
“金鱼的梦啊,快带我离开。”
“亲手将我从这里解救出去吧。”
“那闪烁着莹莹光芒的鱼鳞,是为了守护这颗脆弱的心啊。”
“明明不断张合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要说什么我很可爱,那根本什么都传达不了。”
“金鱼的梦啊,请伸出你的手。触摸真正的我,并给予我拥抱。”
“即使望见我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你也依旧愿意爱我吗?”
·
[私信]冰织羊:不好意思在假期打扰您,请问最近过得好吗?[微笑]很感谢您之前的定制机方案,我非常喜欢。不知道您今年还会不会接单呢,我想为我爱人购入一套设备。[太阳]稍后我把要求发给您,最好在圣诞节之前完成。
[私信]冰织羊:[分享文件]
[私信]冰织羊:[小绵羊和黑兔子手牵手快乐跳舞.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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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都道府县胸围调查中,埼玉县以平均A罩杯的耻辱数据,作为下等马荣登倒数第一。而相对面,京都则是以人均E罩杯的优秀成绩一骑绝尘。实地考察后,专家愕然发现,京都人的亮眼数据实为谎报。丰乳欺诈,堪称人类史上最大最恶劣绝望事件!
县民性研究家矢野新一教授曾言:“就像京都人以前有‘倾家荡产为颜面’的古话一样,他们非常在意体面,因为胸围调查是自己申报的,所以就报得稍微大了亿点点。”
拨开云雾见月明,沉冤昭雪。可以说琦玉是继大阪之后,京都的结梁子二当家。
日本都道府县比大小:罩杯杀。
[ROUND 1]
京都:我们有池上季实子!
琦玉:我们有野原美伢!
[ROUND 2]
京都:我们有杉本彩!
琦玉:我们有,野原美伢。
[ROUND 3]
京都:我们有安田美沙子!
琦玉:我们,有,野原美伢……
[伤停补时]
京都:我们有花美男中场冰织羊,括弧一八三括弧!
琦玉:混蛋,我的回合!上吧洁世一,就决定是你了!!
丝血反杀,GAME OVER LOSER!
琦玉神锋在国家队的精彩表现,以一己之力结束了京都对琦玉长达六年的“罩杯”黑暗统治。从此琦玉女性能顶半边天,得以堂堂正正用鼻孔俯瞰京都,大阪人单方面宣布京都从此在互联网丧失呼吸权。世事难料,冰织羊明明身为土生土长的京都男儿,却背叛祖籍,与仇家琦玉男儿喜结连理,演绎足坛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该当何罪?
[速报]对方为现役世界第一前锋、射手榜身价排名第一位、被誉为“日本瑰宝”的奇迹11号——以撒!
专家拍案而起:毫无疑问,洁世一是京都的女婿!是京都的前锋!是京都的骄傲!
至此双方选手携手出柜,琦玉与京都联姻,握手言和,百年战争消解于无形,两地居民化干戈为玉帛。
就是像这样的,角色设定。冰织羊穿着卫衣牛仔裤,双手插兜,大口罩遮住半张脸,无所谓地望着门铃,表札上方方正正写着该住户的姓氏「冰织」。
恍若隔世,自从搬到慕尼黑后,一直借口训练忙碌抽不开身,竭力避免与家里人接触会面。事到如今故地重游,再纠结什么孝顺或体面,或者拿“近乡情怯”当借口,未免有些可笑。
对父母抱有期待?那样也太恶心了。也不是真的很想回到这里,他的家早已不是京都。
衣锦还乡之后,面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枪杀的父母,也能泰然处之。嗯,成长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过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可不是成为父母走街访友的「战利品」。恰恰相反,他是回来做个了断的。
“别紧张啊,冰织,”洁世一拉下口罩,呼出白气,“千万,千万别紧张啊,只是去见伯父伯母,只是第一次以你丈夫的身份去见二老而已,冰织你千万,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啊!”为求正式,他西装革履穿得得体,里面却单薄得无法适应冬歇期的京都,说话像簌簌掉冰碴子。
冰织羊无奈,转头,“洁君,不必那么正式也可以哦。”毕竟他父母也不是配得上如此高礼遇的好人家。
“再,再等一下,”洁世一捋平西装表面不存在的皱褶,反反复复确认无误,深吸一口气,寒风猛灌进肺里,“好,冰织,我要按铃了!”
冰织羊凑近他,把洁世一的一只手揣进兜里。
手好冰。
为了见那种父母千里迢迢赶回京都,值得吗?明明他已经见过洁君远在琦玉县的父母亲就好了。一通电话过来,说什么把洁选手带回家里,事到如今脱离了父母的掌控,却还要因为死板的垃圾成规,害得他跟洁君不能在暖炉里喝热茶。
不过往好了想,熬过今天之后就不会再有这种烦恼了。
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并肩作战的战友”。
叮咚。
“你好,这里是冰织家。”从门铃中传来温和的中年女声。
久违面对面听到母亲的声音,冰织羊眸色渐深,无意识地使劲,攥紧洁世一的手。
令人不快。
“嘶——”洁世一抽气,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
听到痛呼,冰织羊反应过来,赶忙松手,“抱歉!”
“没关系的,”洁世一低声,快速道,“别担心,只是半个小时而已,我们很快就回去。”他反握住冰织羊的手,轻轻捏了捏。
总是要面对的,冰织羊一日作为日本国家队的球员活跃于绿茵场上,他就不可能真正撇开「冰织」这个姓氏。家庭是桎梏,多年以来当事人避而不谈,即使用OK绷遮挡住,也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伤口依旧在那里,时至今日难以愈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洁世一不会自作聪明掺和丈夫的家务事,只求表面功夫做到无可指摘,在保全冰织名声的前提下,别为人落下话柄。
今天之后,他们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吧。
洁世一握紧冰织羊的手,鼓起勇气道:“我们进去吧,冰织。”
“妈妈让我们带‘Higashiya’的和菓子回去,”冰织羊低头划拉手机,给洁伊世回了个卡通表情,手机揣回兜里,“准备好要速战速决了吗,洁世一。”
一如多年前,同样身处于命运转折之处,故事开始的地方。
球场上,十七岁的冰织羊戴上手套,蓄势待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期待,而今彷徨的情绪被对未来的「期待」所取代。
「那我们上吧,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