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他又没说不行!
内斯黑着脸平移图层,如同捕鼠俱乐部的黑猫老大,噔噔噔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下一秒,一脑袋重锤似的猛砸在洁世一肩膀上,后者痛得直抽气。可能他嘴巴嘶得太响,刚开始没把握住力道,内斯补救地鬓角慢吞吞蹭着他。
很轻。
嘿咻,抓住了。洁世一胳膊绕过内斯的背,环住,“我到客厅看比赛录像,去不去?”
“不去!”内斯闷闷道,把脸埋在洁世一衣服布料里,胳膊更用力箍住。
世一也不许去。
他还在生气!!
嘶——难办啊,今天例行的复盘还没结束,吵架归吵架,正经事不能耽误。洁世一软下语气,“两个人一起看效果更好吧,如果「拜仁慕尼黑的心脏」愿意指导我,我还真是荣幸。”
说着,一只手放在内斯头顶。
“拜托了,内斯,陪我一下吧。”
“我想一转头就能看见你。”当然是比赛中场休息的间隙。
声音低到只有内斯能听见,耳朵酥酥麻麻,他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类压低音量说话时都这样,仿佛加了底噪的老电台,显出比平时翻倍的温柔。
因为他只和世一这么近距离说过话。
世一也只和自己这样说话。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踢球的那么多,足足二十五页讨厌鬼。
世一只哄过他这一个讨厌鬼!
耳鬓厮磨的经验一人份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份半价。
他把世一当成「The One」,才不是“关系不对等”,是他好,对待感情百分之一百的认真。这是独立于「内斯氏」,独属于亚历克西斯的优点。
世界上有那么多虚假的世一CP,不是世一的错,而是世界的错!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世一都没有夸他“洁身自好”。
“知道了,”内斯舒服地眯了眯眼,“真拿你没办法,世一是一刻也离不得人的小狗吗?”
“汪。”
诶?
嘭——内斯炸成面红耳赤的毛球,像子供向动画片里坠崖,卡通人物往下看一眼之前,时间是静止的,他是悬空的。
洁世一笑得没心没肺,肩膀颤抖,连带着内斯也被迫跟着抖,掉下去。
“等一下,德语里狗是这么叫的吗?”
“……是‘wau-wau’,差生世一。”
洁世一瞪着死鱼眼,揶揄道:“好,上当了,章鱼助君。”
哼。
世一可爱,勉为其难。
但实在幼稚!
内斯从喉咙里模拟出动物威胁的呼噜声,“Wau-wau!”翻译:闭嘴闭嘴!
就像过去哥哥姐姐不会花心思了解他喜欢魔法,少年的悲伤无所适从。世一是自己一国的人,麻瓜不了解世一,陆地生物对比奇堡居民一无所知,他们当然不知道世一的魔法,而卡斯珀只想在心上人面前成为人类。
世一是不一样的,和自己过去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同。
早就说过了。
世一没他?
嘿,根本不行!
·
世一是全世界最会撒谎的家伙,慕尼黑大骗子!情感欺诈!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要给拜仁写匿名检举信。内斯拖着沉重的脚步把身体扔进沙发,脸埋在抱枕里,忿忿。
说什么“我想一转头就能看见你”?
实际上,世一根本不看他!
被耍了。
泼天的矫情在洁世一面前是不适用的,深邃的蓝色探照灯黏球上,坚定得能炼钢,聚精会神看球宛入无人之境,家里着火了恐怕都想不起来往外跑。
比诺阿更教练,比凯撒更直男。
比世一更利己的,是明天的世一。
从心所欲领域展开,只要够大胆,天涯处处绿茵草。《情深深雨蒙蒙》换碟《南部之星》,别说内斯了,如萍来了高低也要上去踢两脚。
他是很想继续青春疼痛的——迟来的青春,二十几也叛逆。自打谈了恋爱起,内斯连他下辈子的青春期也透支完了,情绪起伏如过山车。永远焦虑,永远年轻,永远无理取闹,永远热泪盈眶。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内斯不然,他把快乐建立在拖别人下水的痛苦之上,用骚扰别人的一生治愈自己的童年。
反正世一不烦他。
和「内斯氏家训」不同,世一在乎,所以愿意花时间研究、解释章鱼的悲伤。可惜背景解说员的呐喊声太过慷慨激昂,难以营造悲春伤秋的气氛。
忍忍,忍一下吧,风平浪静。内斯给自己翻了个面。
恨恨地想,这十年以来他一直都叫“世一”!
十年,知道他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人生有几个十年?如此伟大的壮举,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凯撒的无私奉献,但是现在,当他们谈论爱情时,内斯认同家族一脉相承的学术严谨。
VAR CHECK:抛开没眼光的球迷们不谈,世一对凯撒可丝毫没有感情。
谁叫世一只对他有感情?
球迷是看客,球迷又懂什么,球迷什么都不懂。门外汉少在主裁面前指手画脚,黄牌警告!
可是称呼呢?世一还叫他姓氏,两个人合作共营一段婚姻,细枝末节上总不能面面俱到。
上次去那个劳什子电视台接受采访,连之前素未谋面的主持人都知道叫他“亚历克西斯”,人家怎么就这么识趣。为什么世一不叫,亚历克西斯、亚历克西斯,多么朗朗上口的读音!他爸爸妈妈给他取了个好名字,世一只会喊他“内斯”,不解风情的家伙。
海阔天空?越想越气!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内斯痛定思痛,所谓追求关系对等,原来如此……他不能更明白了!
在世一主动喊他“亚历克西斯”之前,他也要改喊“洁”。
噔噔噔,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
解说员夏木春太郎嘶吼:“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针对蓝色的大灭绝,从八十二分钟到八十八分钟,以撒上演帽子戏法。很无奈,这是一场属于Blue Lock的屠杀!”
“Is。”
内斯用力咬了下腮帮子肉,改口,“声音太大了,世一。”
“喔抱歉,”洁世一头也不抬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问道,“这样可以吗?”
Isagi,Isagi,Isagi。看啊这有什么难度?不过如此,就连那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解说员都能喊Isagi,他当然也能做到,他可是世一的丈夫……呸,是Isagi的丈夫!
“Isa……”内斯像被掐着脖子的幺鸡,嘎一声哑巴了。
“什么?”洁世一转头,困惑地看着他。
“什么事也没有,专心看你的比赛去,世一!”内斯赌气地又趴回抱枕里,说话声乌隆隆的。
唔可恶,为什么说不出口。
那些邪恶的日本人真是不检点,淡蓝色脑袋尤其,居然如此直白地喊“Isagi”,甚至加上敬语!心机深沉的家伙,他是不是以为自己那样很礼貌?
Wau-wau!
他会喊出“Isagi”的。
不过不是今天,总有一天……
“内斯。”
他说什么来着,一刻也消停不了,世一有分离焦虑症吗?内斯蛄蛹着转头,没好气地望过去。
洁世一撑着沙发,俯身低下头,嘴唇在他脸颊碰了一下。
很迅速,说是恒星撞过来比较合适,再怎么对吻习以为常,古板的日本人接吻之前通常要问一句“现在可以亲吗”,屡屡闹得尴尬,洁世一固执认为这种私密事需要征求对方同意。内斯不以为然,不止一次笑话世一读不懂空气,罗曼蒂克终结者。洁世一又会执着地搬出自己那套歪理:我希望亲吻时你是愿意的,不是在迁就气氛。
那种与个人意志相背的“氛围感”,如果要拿浪漫充幌子,破坏就破坏吧。
亲吻应该是双方都感到美好的,哪怕不是吃口水那种暧昧的吻。
小孩子过家家才亲脸颊。
可是喜欢不就是,很单纯的,想要亲一下吗?
比方说,他进球以后也会下意识想看一眼内斯,那一眼不存在太多东西,是他的习惯,想把重要的感情与在乎的人分享,那难道是不好的事吗?
美好事物的发生不需要太遵循常理,非要刨根问底,洁世一给出的回答是:魔法。
两情相悦的魔法而已。
咔。章鱼哥的呼吸机骤停,以前内斯停止运行掉色。现在是上色,洁世一擅长美术,妙笔生花,内斯的脸比圣诞树悬挂的彩灯还红艳。
洁世一退开一点距离,看得出他有点犹豫,抿着嘴唇,询问也带了几分不确定,“Kiss?”
从刚才开始内斯一直“kiss、kiss”地叫。
内斯一骨碌爬起来,表情苦大仇深,像被逼良为娼的贞节烈夫。
嘴上不饶人,“……亲得太孩子气了,明明教了那么多次,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听好了,我是你的丈夫,亲吻我时要有别于其他人的吻面礼。”
“Isagi。”
洁世一微愣。
内斯一脸不情不愿地托起洁世一的脸,瑰红色的睫毛轻轻扇动,他闭上眼睛,缓慢地靠近,眯着的眼睛模模糊糊,先试探地碰了碰鼻尖。
遵守烦人世一的规则,亲吻之前,例行问候。
现在可以了吧,Kiss餐前酒。
哼,根本是多此一举。
……不聪明的世一,懒惰得不肯动一动迟钝的脑袋。
为什么不明白呢?
不论任何时候世一要接吻,自己不会给出「No」的选项。
他靠近,嘴唇贴着嘴唇,故意哼出很浪的音,催促世一张开嘴。
和世一“幼稚园启蒙读物”程度的吻不一样,内斯喜欢“恶心”的吻,胡搅蛮缠最好,越抗拒越激烈他越畅快。尤其看世一出门在外一本正经,踢球发飙骂人不分敌我,如此不可一世的好好先生,在家里却只能无可奈何认他摆布。因为世一爱他,无论多么孟浪的要求,只要自己迈出一步,世一都会迟疑地答应。皱眉,犹豫,然后妥协,三部曲。爱情束缚住了世一锋,邪恶的章鱼博士奸计得逞洋洋得意。
是!他就是糟糕的家伙他承认,他就是庸俗、恶劣、龌龊、上不得台面的卑鄙小人!他沾沾自喜且以世一的爱慕为虚荣,他和所有想把世一拉下神坛的害群之马没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与前者相比自己另辟蹊径,那又怎么样了。
世一爱的人是他。
不管那二十五页死刑犯多么耀眼,星汉灿烂,世一选择的人终究是他。
唯一的,Uniqueness。
他也……
喜欢。
噗通,噗通。
“……”
“我爱你,世一。”
“我知道。”洁世一克制地喘气,闭眼摸索着内斯的后颈。
用力把人按进怀里。
声音沙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