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钩爪砸在金属台面上弹了弹，没碰到娃娃。

隔壁女生：“哇又抓到了！今天会不会有点运气太好了，老公？”

隔壁男生：“宝宝你别出声，看我操作。”很明显语气比刚才高亢。

洁世一又看了凯撒一眼，对方忍不住道：“你老看我干嘛？”

“喔，没什么……”洁世一转回去，心情很好。

虽然起因是凯撒耍性子，好在结局是不错，他兴趣盎然。娃娃又一次脱钩，掉下去，正好落在透明隔板上，就差几厘米。换作别人估计要开始上头了，洁世一很有耐心，转向凯撒，透出心照不宣。

什么？另一位当事人心无灵犀。

隔壁在鼓掌，“哇老公好厉害呀，宇宙第一夹娃娃大师，老公世界第一！”

……！？

凯撒脸色铁青，望着洁世一，蓝色眼睛隐隐约约透着不敢置信。

洁世一揶揄，“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哈？”凯撒咬牙切齿，“你他妈做梦呢，世一。”世一都没喊过他，凭什么他先喊。而且同性恋情侣之间，一般只有0喊1老公，他一个纯1……虽然也，也不是不对吧。他们俩都是男的，而且洁世一以前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直男，估计被前女友喊习惯了，还沿用往日异性恋里那一套呢。

幸好对面情侣满心满眼都是彼此，没听见那句“世一”。

不玩就不玩，骂人干嘛真没素质。洁世一习惯了，转身继续投币。听见身后，凯撒嗤之以鼻，“你「超越视界」就这点用处？”

洁世一头也不回，反唇相讥，“「皇帝冲击」可以发射龟派气功吗？你可以利用马格努斯效应手搓螺旋丸吗？”

啧。凯撒不甘心地咋舌。

像这样的对话之前也发生过，洁世一偶然一次说了自己能预知下雨，凯撒想拿盲抽扑克牌验证真伪。洁世一拒绝，他只能预知天气，又不是超能力，怎么可能猜得到占卜师抽的塔罗牌。凯撒不以为然，下判断认为这很鸡肋，洁世一预知下雨的时间范围是半小时，天气预报能提前十五天，有什么用。

后来有一回外出办事，出门前一个小时洁世一叮嘱他带伞。明明那时候天气晴朗好的要命，天气预报也没说会下雨。凯撒嘲弄洁世一转型老妈子了，这个年纪决定改人设会不会太迟了。对方硬是把雨伞塞进他手里，说了句：路上小心。

结果半路上，真的下雨了。凯撒开着车，脑子里既没有出乎意料，也没有对此特异功能的难以置信。

他满心满眼都是那句：路上小心。

平时没有这句，以前下雨也没有。洁世一无意识和他说了这句话，说明两人之间真的在变。哪怕每一分每一秒潜移默化的变化，对于朝夕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人来说，不算什么。凯撒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在自己患得患失烦躁的时间里，洁世一也在默默习惯他。

可能往后每一次下雨，他都会想到这句话了。他现在有了一个会在自己出门前，提醒他出门带伞，和他说路上小心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关系，才会说路上小心。

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因为心情好。

人心情好就容易发飘，一发飘就容易脑子他妈打滑，一滑就失去准心漫无目的找不着北，理智漂移冲出环山公路一头莽进大海DIVE TO BLUE。GAME OVER。

他绝对是疯了。

再一次，娃娃脱钩。洁世一不气馁，有点可惜地看着还在晃悠的钩爪。这次真的只差一点点就抓到了，比上一次的差一点又缩短了一点点的一点点，有进步就是好事。

隔壁又开始老公长老婆短，甜蜜蜜了。

凯撒无言，耳边叽里呱啦全是别人家的甜言蜜语，数着秒。洁世一果然回头看了眼自己，满怀希冀道：“你看到了吗？刚才就差一点了！”

蓝眼睛亮晶晶的，比马路牙子上的广角镜反光还闪。

他就真的这么想听那词儿……？

呵，直男。

“……哦。”凯撒面无表情，吞铁疙瘩般艰难干涩道，“干的不错，世一。”

洁世一表情匪夷所思，谁往机器人币口投钱了，米歇尔·凯撒居然没说扫兴话。

就听凯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老……老……”

我去。洁世一瞳孔地震，当机立判打断他，“使不得！你别乱叫！”

借坡下驴，凯撒当即掐断了语音文字转述，改口舌头翻花绳般飞速道：“哼～好厉害呀～宝宝世一，这么久抓到这么多空气。”嘴角欲盖弥彰地咧开。

隔壁男生冷不丁道：“这算抄袭吧？”

洁世一：“……”

凯撒：“……”

洁世一：“…………”

凯撒：“…………”

女生努力给对象找补：“……这个熊的设计。”

田中先生……！对不起！！！洁世一痛心疾首。

凯撒连隔壁女生嗲嗲的波浪号都偷师学艺成功了，除了称谓偷换概念，其他一比一复刻。但从人家嘴里喊出来是可爱，从米歇尔·凯撒嘴里，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洁世一反应过来，恶心得够呛，想骂他什么毛病复发了。又想旁边有外人在，到嘴边戳心窝子的话也咽回去，默不作声往娃娃机里投币。

凯撒抿嘴，试图亡羊补牢，“我不是想。”

“你先别说话，”洁世一忍着脾气，手肘抵住操作台，“我刚才被你猛地激了一下，现在胃闹腾。”意思是想吐。

他俩没注意到，隔壁一直在你侬我侬的情侣，不知何时也不出声了，老老实实夹娃娃。

啪嗒。娃娃脱钩了。

“宝。”男生蹦出一个字，没说下去，改口喊了个单词，似乎是女生的名字，“还夹吗？

女生：“老……那个，我玩够了，去隔壁逛逛吧。”

男生迫不及待，“走吧走吧走吧！”

两人脚底抹油跑了，像后面有没拴绳的狗在追。

洁世一和凯撒假装没听见，两双蓝色眼睛齐齐看着钩爪，平移，降落，抓住，提升。

移动。

松爪。

YOU WIN！

娃娃掉进凹槽。娃娃机播放烟花音效，顶部的LED光屏，显示恭喜的字样。

洁世一蹲下拿出蓝色熊玩偶，压着眉眼，直直递过去。

凯撒手比脑子快地接过，马上想自己太上赶着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可眼下不说话不如去死，没话找话道，“你看上哪个？”

言下之意，隔壁机器空出来了，世一想的话，他也可以给“「夫妻」另一方”夹一个。

“不用了，”洁世一瞪着死鱼眼，“我已经夹了一堆空气，再夹车门关不上了。”

该死的，嘴真毒。凯撒噎住了，低头看娃娃，丑得别具一格，丑出了风采丑出了骄傲，特别是「Blue Lock」熊龇牙咧嘴贱兮兮的表情神似绘心甚八。

不行，越看越像。凯撒皱着眉头把巴掌大的娃娃塞进外套口袋里，又掏出来。

他挑衣服以设计优先，美的代价就是稀释实用性，口袋太浅了根本装不了东西。

洁世一目睹全程，伸手，“给我吧，我放口袋里。”

凯撒不信任地瞄了眼，洁世一那件宽大舒适土气旧夹克，保暖而且口袋容量巨大

其貌不扬但另有乾坤，嘁，穿衣如做人。什么鬼，那他是？

口袋浅……华而不实……小肚鸡肠？

他伸手抓住洁世一的手，牢牢握在手里，“走吧。”

洁世一觉得莫名其妙，倒也没松开，“我是让你把娃娃给我，我帮你装着。”

凯撒嗤之以鼻，边牵着他往门口走，“给你？你弄丢了怎么办，你能承担得起责任吗？还是你要给我再抓一个？”

“行啊。”多大点事。洁世一随口答应。

“我不行，”凯撒没好气道，“你再抓那也不是这一个。”

他口袋浅，心眼儿小，就装的下这一个。

这家伙送他的第一个没用玩意儿，和自己一样华而不实，偏偏就招世一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