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亮树无影，就连风都是静的，程寰心中有气，气了半晌才抿唇看向自己腿上的伤。

因身处山里，又贪凉，她今日穿的很是随意，灯笼裤配软底布鞋，脚腕本就会随着走动而裸露在外，而现下裸露的那里正有着一道骇人的血痕。不过幸亏没有伤到筋骨，但如今放松下来之后，还是很有些疼的，像是那种炸开的疼痛。

她认命似地叹了口气，转而去撕衣摆，想要撕出一长条下来去先绑住伤口，等回了院子再做其他打算。

刚撕开一个小口，她耳朵忽然一动，手瞬间就放在了被她扔下的刀柄之上，扭过头对身后喝道，“谁？”

“是我，我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止血的药膏，我有。”

声音来自于黑暗深处，赫然是占风铉的声音，程寰有些惊讶于他的去而复返，攥着银纹刀的手又紧了些。

似乎是久未收到回应，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占风铉的身影轮廓逐渐显现，他又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应该好好和你说的，我只是想拿回我的铜牌，实在是有些心焦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不可以原谅我。“

程寰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若是占风铉没回来，她应该会难过的想要掉眼泪，但是若他回来了，她却只想再举起刀给他噗噗戳两洞，并大吼一声，“滚！“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不过囿于腿上的伤，也就只朝着他大吼了一声，“不用，快滚！”

占风铉的脚步停下了，他手里举着药瓶，也不生气，复问了一遍，“真的不用？”

程寰将头扭回，继续去撕她自己的衣角，一边撕一边道，“真的不用，你快滚，我看着你就烦。”

占风铉没说话了，身后也不再传来声音，程寰用力扯下了一长条的布来，扯完布的她却迟迟没有绑腿的下一步动作，她只顾盯着还在不断流淌出血的脚腕，有些像是喃喃道，又有些像是询问道，“真走了啊？”

“没走。”

这次身后声音传来的很快，程寰的脊背一僵，她闭眼咬牙，豁出去道，“那你杵那儿干嘛？”

“不知道。”

占风铉回答的很是实诚，差点把程寰气笑了，她向后伸出手去，意在接下占风铉所说的药，心里想的却是：我可不是原谅他，只是早点上药总比晚点上药要好。

谁知，手中原本握着的布条被抽走，紧接着他便于她身前蹲下，小心翼翼地为她卷起灯笼裤，一截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

程寰咬着唇，沉默地望着他给自己清理伤口，抹药，包扎伤口，操作这一切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却很少有茧，如此看来，他应该不是习什么兵器之类的，也对，他打架甚至都不亲身参与，更多的是施展妖术，他怕不是什么千年树精吧……

程寰的思绪一下就飘远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占风铉恰好结束了手上的包扎，他在包扎时还特意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没用她扯下来的衣服布条。

他抬起头，视线与程寰对上，程寰眉头微挑，又看到了他脸上渗出血珠的伤，伸手取过药瓶，朝着他的伤靠去。

占风铉脸色微动，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倾斜了下，似乎是在躲她的手指。

但他的抗拒只存在一瞬就被程寰抢先一步压制住了，下巴率先被捉住，迫使他抬起头来，而后拿着药瓶的手朝着他的脸倒下些许药粉。

不知怎的，占风铉觉得这个姿势很有些羞耻，但眼前的程寰下颌紧绷，神情无异，甚至还有些冷漠，看不到任何一些试图调戏他的痕迹，这倒是衬得他有些多想了。

而实际上，程寰心里正暗爽着，暗爽之余还有些烦躁，内心不断呐喊着：天呐，这么好看的脸，不能毁了，快抹药！

药粉被均匀地洒在他的伤口上，洒完后程寰还掰着他的下巴左右欣赏了下，才算放开他，并将药瓶塞回他的手里。

占风铉神情有些不自在，迅速站起身拉开距离，对她道，“我送你回去吧？”

程寰眼睛抬起，歪着头看他道，“你要怎么送我回去？”

占风铉的视线落到程寰受伤的脚腕，再看到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自己还能走吗？”占风铉不确定道。

“能！怎么不能呢？这点小伤。”程寰立刻接话道，神采飞扬的同时，忽而流露出一股悲伤，“既然如此，那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喽，还算什么你送我回去……”

占风铉神色一僵，对她的亏欠翻涌而上，连忙提议道，“我背你吧？”

程寰顿时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却还在推辞道，“要是太麻烦你就算了，也就是昨晚刷盘子，今夜带伤走夜路……”

占风铉被她点的近乎羞愧难当，迅速转过身去蹲在她面前，等她伏上自己的背，背起她行于林间。

错综复杂的山间密林之中，缓缓地响过一连串的脚步声，少年走的极慢，每一步都踩在实处，生怕于黑暗之中失去平衡，颠着背上背着的少女。

程寰抱着他的脖颈，很是愉悦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后，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占风铉悄悄侧了些脸去，回答她道。

“啊。”程寰发出一声感叹，声音略微大了些，“你才十五吗？看起来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