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也停在了这堆人群外面,过了好一阵车厢里的人没说出来也没给钱,老头的儿子轰开挡住生意的人后,赶车的马夫将手里的一小串钱丢了过去,老头踢了踢那唱歌的‘狗’,那‘狗’便转向马车的方向立起来作了个揖,“汪汪汪。”
陆离在冬季放假前倒卖了一批蛇油膏,受众便是因为个子长太快而皮肤皲裂长纹路和冬天容易长冻疮的人,晚上在披着被子串门兜售的过程中被学官叫住。
“站住。”
“学官。”
“卖的什么?”
“蛇油膏,今年新取的蛇油还有百草堂里上好的药材,我自己配的方子。”陆离把中衣撩起来熟练地开始介绍:“看,这边是涂了一个月的,这边是没涂的,效果很明显。”接着又把裤脚捞起来:“这是腿上的。”
旁边有几个听到外面动静便开门看热闹,她们才不信是她自己的方子呢,一准是从陆琼华那里得来的……其中一个人走了过来:“我前年长的还有救吗?”她不想跟家里人说,说了又要被骂一顿,之后她就不想治了,可真的很难看。
陆离也说了实话:“我这是去年长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全消下去。”
旁边又有心动的,但话可不能说得太好,“你这一小盒擦完肚子擦四肢,最后剩下点擦脚就没了。”
“所以这是样品嘛!”陆离来劲了,把夹在被子里的画纸拿出来,“虽然不能定制罐子,但可以选择花纹!”一边说着一边冲围过来的人展示上面素雅、富贵各种类型和花色的罐子,“还有挖蛇油膏的银勺各种款式什么动物图案和大小都有,方便买回去之后分装,除了可以自己在书院里提货还能送货到家,不过这得另外给钱。”一圈人围着也没说买或不买,而是看着上面的款式陷入纠结,陆离把那张画纸和一盒样品留下,又转去别的地方推销。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生意太忙,都没空去藏书阁看书,主要是除了偷鸡还要摸狗,是在太累。
“平州……”白天去过一趟城外的陆离把烧掉的纸捻成灰。
*
深夜,一个蒙面人翻墙进了一处民宅。
蒙面人递了一样东西出去:“找我什么事,想回去?”
一双手从黑暗处伸出来将其打开一把吞下后艰难地说话:“回去做什么?人不人…的,就是个累赘,家里还会被街坊说闲话影响生意,本来就活不了几年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他们都说你说话算数,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什么?”
“我也记不太清家的具体位置了,但……”黑暗里的人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记忆当中的东西。
“这不是把之前没说完的线索补上了么,我顶多照顾生意,要是他们主动惹上了官司我可不管,就是有冤屈也得看情况。”
“呵呵,实话又不骗人。”像是石子在磨嗓子般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他们一定要住在这里是因为城里过几天会运一批‘货物’出来。”
洪州州城东南方十里外,一块空地上扎满了帐篷,堤坝上时不时走过一队夜巡的官差,等到鸡开始叫第二遍,去换班的人先去了几个帐篷叫醒做饭的伙夫,“寅时了,该起的起!”
早起的伙夫们陆陆续续从各自的营帐里出来,其中一个姓郑的高大年轻人黑着脸第一个冲出去,都不需要点着火把、摸着黑就去了临时的灶台那里,等伙头把人集合以后一起到的时候那个高大的年轻人正快速地切着菜,把菜墩子剁得当当响,伙夫们各自挑水的挑水生火的生火,择菜的择菜,等到米也蒸好菜都预备齐全以后那高大的年轻人又带着气像是锅和铲非要一决高下一样在炒菜,最后像是要杀仇人一样把勺往盐罐子里一怼怼到底才把盐挖出来,忙完以后刨完饭本该去给要上工的人打饭的,伙头见他一直黑着脸就让他去休息了。
等他走后一起干活的人就有意见了,对承包了工地伙食的伙头说:“老李,你侄子这脾气也太大了吧,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就耍上脾气,那盐罐子怎么着他了?”
老李正忙活着官差的伙食,闻言多切了块肉分给吃饭的各位伙夫们,“哎呀多担待担待嘛,我就是个远房亲戚,人家亲叔叔在州城开酒楼是当官的眼前红人。”
“有红人亲戚怎么还投奔这里?这手艺随便去城里也能找着活。”
老李摆摆手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只管看着他每天到点干活。”
又过了几天,姓郑的年轻人干完活再次摔东西走人,几个伙夫又凑到一起,神神秘秘的。
“老李,你这侄子背上怎么有伤啊……”
“哎哟快别说了,他可不止是为的这事。”一说到这个老李就一脸嫌弃怕丢脸不想说,耐不住总有人问,过了几天他实在憋不住话头漏了点口风:“家里的没管好又在外面养一个,本来就算半个倒插门,在亲家面前丢死人了才扔到这儿来吃教训。”
第二天早上洗完碗休息的时候就有人去找了那个郑姓年轻人:“小甲呀!”
“我姓郑,名字里也没有甲。”化名为郑嘉的裴应阑看着来人提着的酒,好像是姓路,心道:真是有戏看就送上门了。
“真不真假不假的有什么,我名字里还有乙呢,四舍五入都是兄弟。”那人个子没裴应阑高,勉强垫着脚哥俩好的样子搭着他肩膀,“有什么苦跟兄弟我说说。”
裴应阑继续冷着脸:“没什么好说的。”内心却是:叫什么路仁乙就叫你路人乙吧。
“这有什么?不就是外面养了人做太狠了背上留痕迹被老婆发现——”搭着裴应阑肩膀的人身体一晃,手被拿下来后矮了一大截,“做什么你!?”
“不关你的事!”裴应阑把从肩膀上拿下来的手一松,那人顿时感觉像被往下扔一样。
路人乙被挂了脸也不生气,高声道:“晚上找你喝酒啊!”随后便回去躺着休息了,又过了没多久有人来找。
路人乙对着自己的墩子狗腿说:“怎么样?”
狗腿脸上带着嬉笑:“他可在意背上那点挠痕了,这会子那张帐篷里没人,上着药一个不高兴就开始发疯,笑死人了发完疯还臭着脸去收拾。”
路人乙:“看出来是哪个婆娘挠的了吗?”
狗腿:“这哪能看得出来?”
路人乙把昨晚上剩的酒一饮而尽后拿了一吊钱丢过去:“再去旁边镇上买点酒和下酒菜。”
等到了晚上把人灌醉以后,听到含糊不清的‘毒妇’‘休了’便有了答案,路人乙招呼狗腿把人抬上床铺后又喝了一盅。
等人走后,裴应阑躺在床板上翻了个身,抬手将手背放在额头上,最近时不时听几句混进民夫里的下属汇报日常,然后早晚上工偶尔打个饭,之后就是睡大觉,现在多了个喝完酒听人吹牛皮,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
之后路人乙经常找他喝酒,但他基本上不理人,喝完到头就睡,有时候还嫌吵,他越是这样路人乙越要找他喝酒,经常臭着脸赶人:“喝酒归喝酒,别吵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