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密码是什么?
她蹲在哪里,倒是有一些拿不定主意,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猜中过他的心思,更别说是猜保险箱密码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且先试试。
她迟疑地盯着那些亮晶晶的按钮,大脑开始飞快的运转。
他的生日?不对,这个人不会白痴到这种程度。
他公司上市的日子?不应该,容嵊自信心极度膨胀,自诩商业奇才,根本不会觉得公司上市对他而言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而且,也绝对不可能是她的生日,这个人连她的生日是几月几号都不知道。以前每次她过生日都需要他的助理再三提醒才会敷衍地买一个蛋糕,勉为其难地放在桌子上,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吃。
试了好几次,她摸着保险箱冰凉的液晶面板心里突然一动,不可能是那个日子吧?
反正也是试试,大不了她改天再来。
没想到居然是对的,清脆悦耳的开锁声,简直让她瞬间就震惊了。
这个人果然是睚眦必报,居然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设置成密码。她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她正式和叶怀谨在一起了,而他将它设为密码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因为是个愚蠢的开始,容易记?
管他呢,她从来猜不中他的心思。
可惜,好不容易打开了这个保险箱,里面却空空如也,既没有现金,也没有珠宝,更没有商业文资金进账往来,只有一本普普通通的笔记本。更郁闷的是,她居然十分熟悉那本笔记本。所以,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心惊胆战地蹲在这里半天,只是找到了一本自己的笔记本?甚至不打开,她都能倒背如流地清楚知道上面的内容。
南絮捏着这个笔记本走出酒窖时不禁有些感叹,难怪容嵊在商业运作上能够取得如此成功,毕竟,可以将连讨厌一个人都做到这般极致的人,是得有多变态。结仇日当作密码,还将对方的笔记本放进保险柜里藏着,他到底是想琢磨什么?
琢磨一下什么法子能让对方更痛苦?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她怕什么。
电影的银幕依旧明灭不停地闪着,照映着一室幽暗,光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缓缓流动,如忽明忽灭的萤虫,又似月光从茂密树木枝叶间泄下来的一缕缕银丝。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母亲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条又一条幽暗的小巷。
小的时候她胆子小,总在担心,那些弯弯曲曲的巷子里,指不定哪处藏着样貌可怖的鬼怪。可有母亲在,她却总觉得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母亲就是世界上最最厉害的降妖除魔师。而她不知道的那些,在丈夫突然车祸身亡之后,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所要面临的生活的绝境和磨难,在她成年之后才终于明白。那本笔记就是母亲带着她嫁入方家之后才开始写的,零零碎碎,鸡飞狗跳,满腹委屈,她总以为那个时候有写不完的心酸和煎熬。可后来她才发现,长大了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成人世界里的残酷,只不过是当年的母亲想尽办法捂住了她的眼睛,尽量不让她看见罢了。
她连酒杯都没有拿,直接对着瓶子抿了一口红酒。
这种喝法,管他什么暴殄天物,在这个幽暗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酒意渐渐上来了,南絮怔怔地用指尖拨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眸光扫过去,那些笨拙而慌张的笔迹,犹如那年,她跟在母亲后面,抬起那只穿着旧皮靴的右脚,迟疑地,小心地踏进了方家的大门。
就像,她其实从来都不喜欢过生日。
每到节假日,特别是她的生日,总是母亲最为难的时候。那种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愧疚,通通会在那样的日子里集中爆发,不能给她买礼物,没有办法给她订蛋糕,尽管家里的吃穿用度省了又省,可母亲那点微薄的薪水,总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显得特别狼狈。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父母结婚时买的那套房的房贷没有还完,而外头债主每个月的月头又会准时出现,她那时在长身高,过不了多久衣服便不能穿了。母亲就算一个人打两份工,也只能勉强维持着房子不被收走,家门也不会被人泼油漆,一个星期一顿肉菜。至于其他,真的就太奢侈了。
酒在胃里慢慢被酝酿,舒缓着每一寸神经,她觉得自己终于放松了下来。脚下有点漂浮,靠在沙发上连天花板都是在转动的,似乎又开始做梦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就像翻滚的浪,铺天盖地朝她砸过来。平时她可以将那些遮得严严实实,但在这样的时刻,她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抵挡的力气,只是觉得有点累。
明明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却像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