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
“沈曼,我很庆幸,你在我主动和你离婚之前,自己先提了离婚。这些年我尽可能扮演一个好父亲的形象,只是因为我没得选。”
“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让你全职带孩子,你说你不能放弃你的事业,你的事业呢?十几年过去你的事业怎么样了?”
她的事业?
沈曼潜藏了十几年的不甘与抱屈,在前夫一声声质问中到达巅峰。男人从未看到女人在家庭里的付出,在家庭里的牺牲,她的事业早就在生旭清的时候,在旭清上幼儿园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上小学需要家长监督的时候,一次次,一次次都被她推走,都被她埋葬。
而那个男人,竟然还在质问她,她的事业在哪儿?
在她和这个男人步入婚宴殿堂的那一刻,她的事业早就在前夫的手中被碾得稀碎。
“沈曼,你知道吗?她离婚了,她从丈夫那边分过来不少财产,比她年轻的时候更多,我当时只是想把她约出来,问问她的意愿。没想到竟然被你看见了。你想离婚吗?那离呗,反正旭清肯定会判给我的,毕竟我对她挺好的,经济条件又比你好那么多。”
“旭清还小,她肯定会埋怨你的。你忍一忍不好吗?忍到我主动和你提离婚,这样我说不准还心怀愧疚,在她面前多说几句你的好话。我说你要追求你的事业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啧。”沈曼的怒气,层层交叠。
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厌恶自己的心软,嫌弃自己的踌躇。
她做不到抛下旭清,更做不到为了生活卑躬屈膝,哪怕她真的很弱小。
“你们男人就那么自信?你怎么就能保证那个女人看得上你?又怎么能保证旭清一定会埋怨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前夫的臆想,是男人对女人的刻板印象认知。明明不是女性,却自信地认为女人全都如他们意淫的一样愚蠢又势利。
“所以呢?沈曼,你做得到什么?我们和和气气沟通不行吗?至少现在我能向你保证,我不会亏待旭清。但是离婚之后,你真的舍得她吗?她长得和你那么像,在一个陌生的家庭肯定不忍心吧?我甚至还能让她偶尔和你见见面,让她认为我们只是不合适才分开的,而不是你不够爱她,你为了追求你的事业。”
“身为母亲,你真的狠下心,对你的女儿不管不顾吗?”
前夫把一颗母亲爱孩子的心握在手中,像是有了拿捏世上所有爱孩子的母亲的资本。
而男人,在这段关系中完美隐身,用很小的代价换来了极大的利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离婚的父母还能妥协相处的戏码,全是为了孩子。
隔天,还在上初中的沈旭清回到家,看见坐在沙发上哭红双眼的妈妈,还有在阳台上抽烟的爸爸。聪明敏感的她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沈曼走到旭清的面前,温柔地跪下,撩开女儿的头发,真挚地问:“旭清,如果爸爸妈妈要离婚,你会跟谁?”
旭清用她灵动的眼睛望向背影深沉的父亲,再看向泪眼婆娑的母亲。
她说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跟妈妈。”沈旭清说。
沈曼揉了揉眼睛未干的泪水,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可是她有害怕是女儿的一时兴起,毕竟这些年来都是她在照顾旭清。
于是沈曼又问:“如果跟了妈妈,房子住不了这么大,而且妈妈为了养你,不能时时刻刻照顾你。爸爸会给你更好的生活条件,即便是这样,你也要选妈妈吗?”
“跟妈妈。”沈旭清笃定。
十四岁的旭清很敏锐,她知道母亲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问题。刚巧那时的她心里还存在另外一个念想,却误打误撞安抚了母亲不安的心。
“妈妈,你不需要为了我放弃你的事业。”她扶起跪在她面前的母亲,那会儿她还没沈曼高,只能用仰视的视角看母亲,“你如果真的很爱你的事业,我不介意你为了事业冷落我。你不需要围着我转,你先是你自己,才是我的妈妈。”
沈旭清见过她的同学因为母亲工作忙,管不了孩子而对母亲恶言相向。她当时就在想,爸爸呢?同学说爸爸不都是出去工作的吗。
沈旭清觉得不对,她在一群人中遇到了一个和她有一样想法的朋友,那也是她在初中时期最快乐的时光。
那个人是这样和她说的。
“所有人都应该是自己,才是其他身份。不要用妈妈的身份束缚母亲,也不要用女儿的身份束缚自己。”
“旭清,如果你说你和我一样,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沈旭清想放自己飞,因此她需要松开一个个束缚自己的支点。
也让妈妈,飞走了。
沈曼和李先生的官司打得很不顺利,因为沈旭清坚持己见想要跟沈曼,让李先生的脸色非常难看。
沈曼几乎是让走了所有财产,只留下一间老家的拆建安置房。那是沈旭清外婆去世后留给沈曼的遗产,在他们离婚不久后,沈曼才意外得到这间房产有了栖息之所。
中考前,沈旭清想要改名,她的父母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未满十六岁,离异改名,要父母双方都同意。
好在不久后李先生真的追到了那个富婆,才使得后半段的司法流程顺利很多。沈曼对另一个女人不予以任何评价,仅仅是替那女人感到不值,觉得她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