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类牵手是一种神奇又陌生的体验。

温热的，微微濡湿的。

但却并不令落白感到反感。

牵在一起两具身体贴的很近，各自的步伐频率也在磨合适应下渐渐一致。

花木疏影簌簌抖落一地光影，被抛之于身后。走出暗香浮动的小径，眼看快到教学楼的区域范围内了，王冬松开了紧握着的手。

感受到手上骤然传来的空落，落白问道：“为什么松开了？”

这话的意思倒不是他有多想接着牵手。而是待在人类世界三年的落白，已习惯于在无伤大雅的情形下直白的问出心底疑惑之事。

王冬没有回答。

这是他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希望被人看到他们在牵手？

是不喜欢那些各型各色的目光？

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落白不会喜欢别人知道他的关系？毕竟现在的人类社会对同\性\恋\人的接受程度并不是很高。

王冬问：“你希望别人看到？又或者是无所谓？”

落白心道又开始了。

弯弯绕绕的，暗藏玄机的古怪问题。

但他还是选择了遵循自己的内心给出回答：“我无所谓。”

王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气音。

……果然，就不该问他这样的问题，自取其辱。

但王冬没再说什么，而是切走了话题：“走吧。”

并肩走在他身旁的落白用目光扫过他看似没什么表情的平静面容，缓声道：“你不喜欢我的回答。”

“因为我的回答让你觉得，我并不在意会被谁谈论你我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我只是不在意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落白天生一副玲珑心窍，眀透事理，又有在人类社会这三年的打磨，那双冰凌凌的蓝色眼晴好似能看穿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王冬撇撇嘴：“……你难道不是么？”

喜欢的人压根不在意自己。骄傲如王冬，即使再怎么喜欢落白，也难免会感到伤神。

落白试图和他讲道理：“这并非我本心之意。我天生患有情感淡漠之疾，知道这几年才有所好转。”

“情感淡漠之疾？！”

听闻此言，王冬才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了，停下脚步盯着落白。

而落白，面不红心不跳。

七分真三分假，最是叫人不能分辨。

为了掩饰他的古怪性情，他也只有这么说才最为合理。

已经把完善自己的“人设”当做家常便饭的落白接着道：“所以我一直无法理解情爱滋味，你……”

王冬却皱着眉打断他：“你以前怎么不和我们说？”

让他们平白的因为落白的冷淡而生出许多苦楚。

现在再回想，王冬只觉是自己误会了落白，心中酸涩难安。

“以前我还以为你就是单纯的冷心冷情，生了许多误解。”

说是许多误解，但也只有在恋慕不得时偶尔涌上心头的意难平罢了。即使是在无旁人知晓的自身内心深处，王冬也不舍得如何怨怼落白。

而落白看着只因自己一句谎言便开始自责愧疚的王冬，脑中难免闪过读过的一个成语：关心则乱。

如果王冬再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落白的伪装并非完美无缺。就比如当年的斗魂大赛上，在那个雪帝现身的拍卖场上，落白曾是如何的情绪失控。

那样子要说他是情感淡漠，落白自己都不敢厚着脸皮应下。

即使有灵魂分裂带来的影响，他依旧无比深爱着雪帝与冰帝，深爱着遥远的极北故土。所以，他的淡漠，也只能说明包括王冬在内的一干人类，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够罢了。

好在，王冬并没有在此时想起那件事，他漂亮的粉蓝色眼睛里写满了那种名为心痛的情绪，拉着落白问东问西，直到确定了落白的心疾正在慢慢好转，并无大碍后才算是稍微的把一颗心落回去了一些。

而落白在面上搪塞着王冬的同时，却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淡淡的，愧疚？不忍？

对着王冬炽热的真情，他似乎不能完全不为其所动。

落白沉吟思索几许，才断定：想必是那忽上忽下的道德感在作祟，让向来不愿亏欠于人的自己在欺骗王冬多次后终于良心发现了，招架不住王冬的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