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拘在小小的窗口,四四方方地倾泻而下,照在床边身穿月牙白中衣的男子身上,半明半暗地在他身上分割开来,将他俊秀的脸和意味不明的双眸隐在暗处。
柳容舒有些看不清,却笃定的觉得,那人脸上此刻定然是一副倨傲又儇佻的表情,带着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张狂。
她垂眸抿了抿唇,极力忽视砸在鼓膜中剧烈的心跳声,淡然笑道:
“好啊,只是我这人睡姿不雅,顾公子可别后悔。”
说着,朝床边走去。
范屹起身,让出里面的位置给她,也笑道:
“你不后悔,我便不后悔。”
柳容舒手脚有些发麻,心脏一紧一紧的跳得厉害,面颊上如同挨着一块儿烙铁,滚烫滚烫,所幸此刻屋中黑暗,看不出异常。
她坐在床边脱了鞋,挪到里面,面对床里侧躺了下来,将被子扯过一个小角,盖在身上。
从始至终,她都能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在跟着她,如影随形般定在她身上。
她脚趾在被窝中紧紧蜷起,双手紧紧攥住胸前的锦被,整个身子绷的笔直,犹如一根僵硬的木头桩子。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柳容舒心中一紧。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每一息都过得极为漫长,那两道灼热的视线仍然胶着在她的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床忽然下陷,一阵冰冷的沉水香气息忽然靠近,男人滚烫的身躯挨着她躺了下来。
柳容舒周身血液沸腾着在体内狂奔。
被困在男人与墙壁窄小的方寸之间,身前的冰冷与身后的火热形成剧烈反差,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忽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柳容舒原本就紧绷的身子蓦得一抖,更加僵硬。
“这般紧张,柳濯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身后男子低声轻笑,声音沙哑惑人。
柳容舒默默咽了下口水,张了张嘴,强装淡定道:
“都说了我不习惯与人亲近。”
她扭了扭肩膀,“将你的手拿开!”
范屹“啧”一声,将手放下,平直的躺回床上,看着帐顶,“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口如何了,明日里别拿不起弓,乱了我的计划。我说柳濯安,你总是想这么多么?”
他的声音慵懒随意,眼神却一如往常一般冷漠,仿佛刚才逗弄她之人不是他一般。
不知为何,柳容舒听他这般说,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生出一丝淡淡的失落来。
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顾公子尽管放心,柳某最是重诺,答应你之事,定会做到,也烦请顾公子记得你说的,替我解决谢江桦。”
说罢,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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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夜里的插曲,柳容舒本以为没人知道。
谁料在进入猎场后,谢江桦却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策马追上了她。
柳容舒警惕地看向他,那人见状,眼底一暗,冷笑道:
“你不用这般,虽说你姿色尚可,但本王暂且不会在此处强要了你,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
其实谢江桦若是在猎场对她做点什么,远比昨夜在帐前更不易被人发现。
她不知道顾昀对谢江桦说了什么,或者是两人做了什么交易,让他暂且放下了对自己的想法。
她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问道:
“那郢王殿下找臣是要做什么?”
“你昨夜没在自己帐中?”
柳容舒登时明白过来,昨夜那人为何故意要让她睡他帐中。
见柳容舒神色突变,谢江桦眯眼冷笑,“你与顾昀倒是胆大,天子近前都敢乱来。想来是你滋味不错,那小子把持不住了吧。”
说着,谢江桦顿了顿,阴恻恻地说了句:
“柳濯安,我们来日方长。”
他的一双带着贪欲的视线,上上下下在柳容舒身上扫视了半天,忽然冷笑一声,未发一言,一夹马肚掉头离开。
柳容舒面容冷戾,在他身后缓缓举起弓,将羽箭搭在弓上,眯起一只眼,对准谢江桦的背心。
弓弦慢慢被拉开到极致——
松开羽箭的一瞬间,柳容舒偏转方向,“唰”的一声,羽箭破风而出,擦着谢江桦的左耳边缘,射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头突然窜出来的野鹿身上。
谢江桦急忙拉紧缰绳,转头看她的时候,面色难看至极。
柳容舒弹了弹弓弦,对他略施一礼,“实在抱歉,臣射意不精,不想惊扰了王爷。”
谢江桦捏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狠狠瞪了她半天,冷哼一声策马离开。
不多时,负责收猎物的士兵过来,柳容舒敛眸掩住眼底情绪,转身向猎场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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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狩猎第一名仍然是郢王,谢江桦受了皇帝封赏便回座位落座。
侍卫正在清点昨日擂台赛前五名分别猎得的猎物。
柳容舒抬起头,轻易从人群中捕捉到范屹的目光,对上那人灿若星辰的眸子,她眼神晃了晃,复又低下头去。
那少年披着晚霞,长身玉立在草地上,略微低下头,红润的薄唇轻抿,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范屹眸色深深地打量她许久,忽的笑了笑,视线瞟向远处。
一炷香后,侍卫上前禀报,“禀陛下,柳濯安猎得十只野鸡,三头野鹿和一头野猪。陆文峰猎得九只野鸡,四头野鹿及……”
侍卫顿了顿,“及一头棕熊。”
侍卫话刚说完,周围人都发出诧异的声音,尤其是陆文峰和其父兵部尚书陆笠更是面露得意之色。
皇家猎场为了保证众人围猎时的安全,多数猎物都是小型野兽,最大不过就是野猪,而棕熊,偌大的猎场中统共不过三头,如今竟被陆文峰猎去一头,他与柳容舒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柳容舒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忽然有些好奇范屹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