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紧的力道不足以让他窒息,纤细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抚摸着铁链下他的喉结,床榻挨着座椅,祁思迁坐在榻边从后头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柔顺黑极的发丝垂落下来,他鬓边枯萎了的花朵蹭着他的耳朵。
他把勒紧在他脖颈上的铁链缠绕在手臂上,他亲昵的拥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咽喉,漆黑的眸子跳跃着冷光,他早年在皇宫里去了势,说话的时候声音轻细柔软,又带着些刚睡醒的湿黏,他说:“谭叔叔,你真不小心,我会要了你的命。”
谭璋没有动,他抬手,揉着疲惫胀痛的额角,他动时,铁链碰撞着发出响动,喉间细链更紧,他却好像浑然不觉。
祁思迁轻轻地笑:“我忘了,你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你不怕死……”他抚摸着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却缓缓往下,手指探进他的衣襟里,他蹭着他的面,说话时亲昵娇软:“谭叔叔,你再摸摸我吧,像你那天喝醉了时那样……”
谭璋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抓紧脖颈上的细链,狠狠一扯从颈上取下,起身是把抱在他身后的仍在床榻上。他隔开两步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夜我是喝醉了,但我还清醒,别再想着耍花招,我不会再放你出去。”
祁思迁撑在榻上,衣衫凌乱,敞着脖颈和锁骨,他看着谭璋,探指轻嗅摸进他衣襟里的手指,“可是你想呀,谭叔叔……”他伸出湿软的舌尖,媚态十足的舔了舔那指尖,瞧着他:“那天我用这只手摸你的时候,你好硬啊……”
谭璋不欲跟他多说,转身要走,祁思迁轻笑着从后头用脚尖踢了他的屁股,谭璋愤然转身,祁思迁坐在榻边,歪着头看他笑:“谭叔叔,我才是你从宫门里抬起来的新娘,和自己的新娘云雨之欢不是很正常的么?你怕什么呀……”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细链,又绷直脚尖去够他,“谭叔叔,我被关在这里没人知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呀……”
谭璋没话跟他说,那年他赶去迎亲,所有人都已经被毒死,海氏更遭残杀,他还是个少年,浑身是血的躲在轿子里瑟瑟发抖,他当年一念不忍,将他藏在红轿里带回宋宫,将他关在这无人知晓的地牢里,对外只说不见其踪。
他太会伪装,伪装成一个吃尽苦头的可怜孩子,跟他忏悔自己杀人是一时冲动,又跟他哭诉在皇宫里做奴才时遭受的虐待,他乖巧的叫他“谭叔叔”,在地牢认真的读书写字……
他被关了三年,谭璋见他懂事听话,他又屡次请求说想去外面看看,谭璋考虑再三,便同意他出去做个小宫侍待在自己的寝宫中。他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少年,哪成想他根本就是个嗜杀成性的怪物!放他出去的当夜,谭璋不过晚回来片刻,他便拿敲碎的瓷瓶碎片割断了前来侍寝的羲夫人的咽喉,把她的脸刮的血肉模糊……
谭璋想起他那双浸在血泊里的漆黑眼睛就发怵!
谭璋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想过了,他死之前,一定会亲手先掐死他留下的这个祸患!
“谭叔叔,”祁思迁见他不语,又轻笑着道:“谭叔叔,你好可怜,你为他们卖命,可是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和我爹有什么区别呢?我小时候常见不到我爹,因为他总是忙着守城巡夜,然而他的结果是什么?他转眼就成了逆臣罪徒,他被好友背弃,被他夙夜不懈守护的天子砍头贬名,他的子女还要为奴为妓来尝罪!我有什么罪?我长姐又有什么罪!他被砍头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恨,我只觉得他好可怜,他好愚蠢!”
“如今我看你,谭叔叔,你和他一样可怜愚蠢,你忙碌一生,百般勤俭克制,可是呢?你就要死了,你既不能功成名就,也不得功成身退,你不过是他们垫脚的骸骨!什么忠奸是非,都是哄骗你利用你的谎话罢了,不管你做了什么,到头来,不还是他们说了算。”
“这就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谭璋看他:“你杀的那些人,他们都没有得罪过你,他们不是你厌世愤俗的借口!”
祁思迁用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谭叔叔,我从来没有给自己找过理由啊,他看着他们不高兴,就杀了,反正我就是这样一条烂命,左不过也就是一死,谭叔叔,你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淡漠,怎么把别人的生死看得那么重要呢?那海氏你从来也没有见过她,可你为她的死亡感到愤怒,还有那个女人,她不过是你枕边的其中一个,她死了,你也为他难过。还有我,谭叔叔,你总说我滥杀无辜,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的命呢?还有让你躬身驱驰的那些人,你都要死了,还为他们殚精竭虑什么呢?”
他又笑起来,道:“不过啊谭叔叔,你的仁慈真叫我喜欢,我见你像见神明。”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听到那声“谭叔叔”。
他回头看,祁思迁坐在榻边,垂下的细链束缚着他的四肢和脖颈,他丢掉了枯萎的花枝,折了那朵秋菊别在鬓边,长发散落着,那黄色花丝在他漆黑的长发和瓷白的肌肤之间格外浓烈鲜艳,他看着他,眼极黑,唇极红,他轻轻地笑着,坐在明亮恍惚的灯光里,就像一个…精美诡冷的傀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