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
那是楚卿云和师明意刚离开了镜南村的小院,穆青峰还没有回到太清山的时候。
也许是张平愁和林九接下来要离开此地,原本整洁朴实的小院风景又变回了他们初来时那番烟雨朦胧的景象。无人的旷野没有边际,空中倒悬的油纸伞宛如河中的圆石一样连缀成一条跨河的桥,雨珠滴落的地方是草甸中小小的水潭,穆青峰就站在这样的水潭边看着,这比太清山他的院子里石砌的池子要小而圆润一些,池里无鱼,池边也没有移栽的野花。
“在看什么呢?”
穆青峰回头,张平愁撑着一把小伞,林九与他在伞下一同走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只是争吵之后需要一些让他静下来的时间。穆青峰看了看挤在一把伞下的两人,又看了看天上倒悬的那些伞,脸上那种些微的疑惑似乎逗笑了张平愁。
穆青峰摇了摇头,“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有些久了,这领域对当地的普通人不是好事。”张平愁坦然道,“你看起来似乎有事要问我?”
本就已经让他帮了大忙,又在这儿叨扰了许久,即便是穆青峰也觉得有些歉疚,但张平愁却不以为然,“你要回太清山,那我便顺路送你一程吧,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好了。”
林九见穆青峰看了他一眼,便想回避,却被张平愁牵住停下。张平愁看向穆青峰道,“我想没有什么我能听的却需要他回避。此事与林九有关?”
穆青峰看了看他们,颇为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林九轻轻按了一下张平愁的手,“不必在意我,我只是不习惯和他待在一处。”
“我对您本人没有什么意见,抱歉。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做,就不打扰了。”林九对穆青峰拱了拱手,行礼离开。
这种情形换谁都会有些尴尬,穆青峰顿了顿似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还了一礼,目送着一把悬空的纸伞跟随着林九离开。
张平愁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他们在在旷野上漫步了一会,湿润的风夹杂着青草的气息,稍稍抚平了穆青峰的焦虑,终于开口道,“我觉得那孩子迟早会离开。”
“楚卿云?”
“......嗯。我自觉能教给他的所剩不多,我在剑术以外又别无所长,他习惯于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年纪尚浅。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世界广阔,于他而言无处不可去。”
“他的确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但你不像是会因为他要离开而忧愁的人。”张平愁看了看他的表情道,“唔...也许我也不该这样武断?”
“确实,我担忧的是另一件事。”穆青峰语速较缓,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将思绪落成语言,“我们师生一场,他又是个好孩子,我怕他因我的事被束缚住,无法放手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楚歆鹤去世后,他自己下山游历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去外面看看了,但现下又有各种大小是由,加之又有我的事将他绊在这里...”
张平愁的食指摩挲着伞柄上的红绳,那是林九给他缠的,他大概懂了穆青峰为何要问他,为何要看林九那一眼了。
“我明白了。你觉得林九也是如此,只是因为眷族的身份才被绊在我这儿了?”张平愁眉头微皱,他侧过眼审视着穆青峰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和他的话语里可能存在的暗示。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旷野上忽地像暂时息声一样变得安静,风都凉了几分。
穆青峰看了看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又措了一会辞,“我只是觉得你或许也会有我一样的担忧,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
“......你该庆幸虽然我们交往不深,但我对你并不圆滑的性格有几分了解。”张平愁脸上没有那一贯的笑模样时,那张过于好看的脸会让他显得有些非人的疏离,“既然你已敢当着我的面议论我的眷族,那就让我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穆青峰嘴巴微微张了张又闭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不妥,但不该说也说了,只补了一句,“我不是说林九现在就是这样,卿云也不是。我只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