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亦仍不死心,跪在宫门外,十天十夜,把身子都跪垮了,才让这科举制才开始慢慢推行。
那一年,东陵王殿中多了不少青瓜蛋子,各个为国为民,都是新官,每个都要放三把火。
这想裁撤冗员,那个想减轻地租,天知道东陵才立根不到一个甲子,哪里来的冗员。
火烧的东陵王疼,干脆把科考定成了三年一考,等上一波青瓜蛋子熟了,懂事了,再招下一波青瓜蛋子。
这么弄了有两三波,确实招到几个人才。
柳倾秋要是没被卖进将军府,估计也有参加科考的机会。但眼下他是罪人,柳倾秋算是他府上的人,其中的关系很容易查到。
只怕这个名字一往上写,柳倾秋连进场的机会都没有。
符卿云心下惋惜,只觉得造化弄人。
是他救了柳倾秋,给了柳倾秋继续读书的机会,也是他绝了柳倾秋进入庙堂的机会。
但细说起来,这个孽不是他造的。
符卿云时不时思量这个,一时间满腹离骚。柳倾秋专心致志看书,有时没等休息好,便又开始赶路,着急去做什么似的。
一直到搭着商队的马车来到坞州,柳倾秋才又跟随南下的商人坐上船,有了歇息的机会。
走水路要比旱路快上许多,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快要过了南岭。
柳倾秋在船上的大部分时光,都是窝在舱里看书。
这人不是个享福的命,前几日刚上船的时候吐呀吐的,把前几日养回来的血色又弄没了。
符卿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偷偷开开窗户,让他透透气。
柳倾秋吐了几日也就熟悉了船上的生活,但仍旧闷在仓里。
符卿云坐不住,时不时坐在夹板上看着船下湍急的水流,想着怎么才能跟自己的旧部取得第二次联系。
他死了有一段时日了,离上次写书信,也有两个月,不知他的部下眼下如何了。
这京都里人人都说他死了,但只有柳倾秋见到了他的尸首。
那些旧部皆是忠心耿耿,不见到尸身,就一定不会死心。可千万不要沉不住气,为了报仇起义。
战事苦的是百姓,符卿云自己是死在战场上的,不愿再有旁人因此而亡,更不愿这世上多出像柳倾秋这样的伤心人。
只希望这些人,好好听话,养精蓄锐,且待来日。
.
商船随着流水飘了很久。
书生的身体不好,头些时候一上船就吐的厉害,每天朝食暮吐的,吐了十多日都没什么起色。
符卿云觉得书生这是悲伤太过,他看着每日在夜里流泪的人,新下着急,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魂魄尚在世间一事,干脆告诉了他。
如此,也能叫他心下好受些。
书生心下烦闷,符卿云心下更是着急。
书生这人虽然心下悲痛,身上也不好,但仍旧白天夜里的窝在船上读书。
符卿云白日在甲板上透气,晚上就回来坐在破褥子置成的床上看书生读书。往往看着看着就躺下,躺着躺着人就没了。
往常一觉睡醒也就天亮了,这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却黑的异常。
这是睡了多久。
符卿云的手落在榻上,却发现伸手可及之处硬的很。
怎么会,他不是睡在柳倾秋身边吗?
符卿云站起身来,细细感受着,猛然发现四下里十分平稳,早已没有船上那般晃悠。
难道是又做梦了?
符卿云眼中泛出一丝喜色,他正准备去找柳倾秋,不远处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儿要去何处?”
短短的几个字,让符卿云站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只见暗处忽然多了一束光,光影中是一个妇人的摸样。
符卿云像是被那人施了咒术一般,不自觉便离近了许多
“你……”
妇人乌髻微垂,一支金凤钗斜斜簪在发间,细长眉眼微微含光,略带笑意,就那么看着他。
符卿云“你”了半天,惊呼道:“你就是父亲念念不忘的白姨娘。”
“什么姨娘,我是你亲娘。”妇人眉色微蹙,轻抬衣袖,直接抽了过去。
这一甩恰好抽到了符卿云勃颈上,虽然有衣裳领子盖着,但还是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这还身死以后头一次,符卿云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疼。
眼下不论是什么样的感觉,都让他新鲜又惊喜。
“你真是我娘?”
老子打儿子,就是死了也这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