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云从来不懂琴,这是他第一次听懂这弦上的情思,也是他第一次被琴音所震撼。
他思量许久,回屋摸黑写下了一封信,然后离开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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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倾秋是早上才睡下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在梦里回到了将军府,他不断去熟悉的地方寻找,最后在亭子里,找到了正在擦拭佩剑的符卿云。
这是他第二次做梦了,头一回是在自己的小院里。
“将军。”柳倾秋很想上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之际,符卿云先发现了他。
“院子里风大,怎么不进来。”符卿云道了一句,眼下他能确定面前的就是柳倾秋了,他脸上的神情和昨日一模一样。
柳倾秋闻言,这才走到亭下。
他察觉到今日的符卿云与往日不同,他记得从前的符卿云,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之态,可如今居然多了几分沉稳与柔情。
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梦里,这位少年将军才格外柔情。
柳倾秋此刻的思绪十分复杂,有再见到符卿云的惊喜,也有知道这人是梦中幻象的寥落。
多幸运能梦中相见,多悲痛也只能梦中相见。
“身体不好,怎么还睡得这样晚。”
符卿云一句话,让柳倾秋的目光滞了一滞。
“将军知道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很好。”
别的他不能多说了、
不过一句话,让柳倾秋心下的酸楚皆涌上了心头。
他眼中噙着泪水,想一股脑将自己的思念与无助全部倾诉出来,但又觉得梦中相见的机会甚少,不能将光阴浪费在苦涩之中。
“我很好,将军也好。”
柳倾秋只说出这句话来,他不想让符卿云为自己担忧。便是冲着他一句“你很好”,往后的路再难,他也能走下去。
“倾秋,伏鱼镇不是久留之地,往南去吧,若城林家与我符家交好,你去那里,让他们给你一些田产,你好生安置自己。”
这些话是符卿云想了很久之后,才决定的。
他知道柳倾秋意志坚定,才华不浅,但凭一己之力,想要与那些势力对抗,实在是难如登天。
他已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柳倾秋想要冒名顶替方若言考功名,只怕还未崭露头角就要被掐断了。
符卿云思考良多,柳倾秋却愣住了。
这是符卿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柳倾秋的眸子晃了晃,思量许久后,沉声道:“这些年幼时承蒙若言兄照拂,才活了下来。京都落难,又得将军搭救才有今日。这一条命,是若言兄的,也是将军的。如今……若言兄横死,我若苟且偷生,岂非天理难容。”
“你这一条命是你自己的!”
符卿云很少这么耐着性子劝一个人,实在是柳倾秋意志太坚定,他怕这人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被李茸那批人惦记上。
那伙儿人可没读书人的风骨,是宁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王八蛋。
“我不去,万事都可听将军的,唯有这一件不可以。不论前路如何,倾秋万死不辞。”
柳倾秋知道李茸的手段,此事一但被揭发,是掉脑袋的大事,但他愿意冒这个险。
“倾秋你——”符卿云话未说完,一时间天旋地转,身处的小亭逐渐破碎随风而散。
再睁眼时,符卿云又回到了伏鱼镇方若言的小院里。
柳倾秋这人居然强迫自己醒来了,真行啊,这犟种。
天已大亮,符卿云往屋内去,只见柳倾秋收拾了行囊正要出门。
另一边兰芝也醒了,她见柳倾秋穿戴整齐,忙冲上前去,拦在他面前:“二哥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