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点毋庸置疑。

我既不在外随意使用魔法，也从不为非作歹，且遵守每个国家的规则。当有谁走投无路向我寻求帮助时，我也愿意慷慨相助——大概。

虽然我不拥护政府，但我坚决支持和平。每当我选择把罪犯丢去警局交由法律决裁而非对其施以私刑，我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自己简直是个大善人。毕竟我若想以暴制暴必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所谓犯罪，只要没找到证据，官方就无法给嫌犯定罪。

然而，我到底为何思考这些东西？因为我正处于对自己对他人都困顿不已的青春期吗？不，严格来讲我其实早就是个成年人，就算骨龄只有十几岁但心理年龄实际已经好几百岁了。我之所以会沉思并非出于青春期的多愁善感，而是出于…担忧。

我闭了闭眼，这种心情终于在车身倾斜时达至顶峰。

车内整个空间向左侧倾斜了近九十度，短短数十秒仿佛被拉成半个世纪那么长。我不憎恨重力的存在，但我真的想吐，尤其当车子回归平衡那刻，我像当面挨了一拳那样头晕目眩。

我拼命压下那种感觉，被忽悠着受了顿惊吓顺带眺望了一番纽约夜景的毛利也脸色苍白地回到了座位上。

太可怕了。

我猜毛利此时的想法一定与我不谋而合。

过了十分钟左右，狂飙的车速逐渐放缓，然后在最后，这辆如同银色子弹般在公路上肆意疾驰的希腊千金停在了百老汇前。

终于停下了。这下连警笛声都让我感觉神清气爽。有希子在警察的叩窗声中不得不摇下车窗直面罚单，她用充满孩子气的决定告诉我们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有朝一日我若顺利拿到驾照一定认真遵守交规好好开车，立志不被开一张罚单。

结果并没有什么罚单。某个职位更高的秃头警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本正经地说有希子是密探而且正在追逃犯。只需摆出上级架势，哪怕不打草稿也能讲得煞有其事，就这几句话，听起来扯淡得要命却让有希子免了笔罚款。我必须承认，强大的人际关系向来比事实更有力。

有希子笑盈盈道：“谢谢你了，拉迪修，还好碰到你。”

秃头警长一脸神秘兮兮：“哪里，你应该谢的人不是我。你要谢的话——”

老实说车上四人都因这句话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共同点自然是“不谢你谢谁”。我们听他像变戏法似的从男声切换到女声又看着他撕下那张人.皮面具：“应该谢我才对。要谢，就谢我莎朗·宾亚德。”

莎朗·宾亚德。

她面带微笑，展露真容。与此同时，一个灰叉突然冒出来，煞风景地立在她头顶。

我听不进去这个人和有希子的谈话内容。我只是隔着车窗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脸。莎朗……她让我下意识想到了……Chrissy——我记得我母亲如此亲昵地称呼她——本名为克莉丝的美国女性。而莎朗和克莉丝拥有相同的标志：一枚灰色的叉。比起偶然，我更以为她们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真是太棒了！”毛利开心地凑到前座，“能遇到这样的名人，而且还是在纽约街头遇到的，真的得感谢老天爷呢。”

我的目光并未离开莎朗，因此也注意到了她眼里闪过一丝严厉。怎么，难不成她也是无神主义者？不过比起这个，更叫人在意的是刚刚毛利还在感谢的老天爷却往这座城市倒下一盆水。雨水打落在车顶，像豆子跳起了舞。

我收回视线，懒洋洋地靠着窗玻璃发呆。

莎朗的声音穿过了雨帘：“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