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胡原本的认知里,围猎成功是因为自己箭术超群——直中要害;在暗处久而不发那是一个优秀猎手特有的冷静沉着;族人的驱赶与合围只不过意义不大的辅助……却原来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右先锋眼里,离开那些助力,自己连开弓连射都做不到。
“也许在过去你在普通人中箭术拔尖,但在军营里,尤其在骑兵营中还算不上号。”
“因为在战场上,刀剑,流石,彪到脸上的鲜血都会影响你,而一个合格的骑射手在关键时候容不得一点分神和迟疑。”
云飞语气平缓,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而阿勒胡脸上的表情却由吃惊转为思索,最后被沉默取代。
围观者见此场景逐渐安静如鸡,多数人见如此有实力的新人都被云飞批得“一文不值”,心道这个右先锋……还真是意料之外的严苛。这般挑剔眼光难怪右骑军费年年缩减,不知道为啥还有人在她麾下效力,哎。
零星的嘘声响起,云飞本也不指望她们理解,她做事从来也不会向谁解释,本欲指点一句,不想新兵都当她在摆谱,她心里叹息多此一举,正要转身离开,突然,那个从她开口就一直垂着眼,似乎大受打击到的小兵一个健步冲上来。
“那您说,要怎么样才算?”
阿勒胡不甘地捏着心爱的弓,鼓起勇气拦住那个一脸冷淡的上官,“我能不能知道,在右先锋您这里怎样才算合格。”
完全是生硬到称得上冒犯的语气,一同来的几个新兵暗地里扯她的衣角,都以为阿勒胡要被这个不好说话的先锋责罚了,却不想,云飞停下脚步,转头上下打量了他眼,眉梢一动,这才真正来了点兴趣。
*
校场边,越来越多人聚集的时候,早训自然没能继续,因此奴隶也退到了校场边。原本,他们这一天都要在不停捡箭中度过,就算觉得劳累也不能休息,现在因为这位先锋大人心血来潮,得以坐下小小休息。
孟兰坐在一边锤着发麻的腿,隐隐听见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这么看这个大人还是蛮好的嘛,得亏她亲自教导新人,不然我们有没有命坐在这讲话都两说。”
孟兰知道他们的意思,奴隶捡箭的过程中被箭术差的人射成筛子是常有的事,但没人会追究,在军营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奴隶在某种程度上连人都称不上。对这种惯例,他一边心里发堵,一边却也无可奈何,他自己也是万千奴隶中的一个,能做的也只有珍惜当下,能活的时候他努力求活。
本以为他这样,得过且过的不上进的奴隶应该很少,却不想旁边有人比他还要悲观。
“呵,什么亲自教导,这些大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只在乎自己的生死,即便是她手下的兵也只是得到一两句虚伪的指点,装模作样,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一阵语调奇怪的哑嗓,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让孟兰忍不住侧目,发现说话的是个一头褐色脏发的青年奴隶,他半边脸上一道长长疤痕从左眼一直延伸到嘴角,显得面目异常狰狞。
“你看什么,我说的不对?”
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人敏锐地扭过头来,孟兰一时被他凶狠的眼神摄在原地。
他想说不是故意偷听,自己也没那个意思。可他一瞬间,想起云飞方才喊他到校场边的淡淡嗓音,忽然说不出口来。
不该……那个人不该是别人描述中自私无情的样子。孟兰摇摇头,努力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带他回去的那天,发觉他的意图,豪不犹豫的将手指塞进他的唇齿间,她俯视他,英眉淡淡,除了指尖鲜血浓艳,整个人冷冰冰的似乎完全不关心他的生死……和刚刚她指点那个小兵一样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样子。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孟兰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至少我知道她,不是你口中那般冷酷。”